面朝一位阔别已久的故人,华赣或有很多话要说,然而他知道,所有玄机城的尊者都不太喜欢和“魔党”寒暄。若把很多话嚼烂,此时的念想言简意赅,无非只有“大干一场”四个字。
冲着长生丹,华赣想法既定,淡道,“一别几十年,犹记右城辅的盖世神威,但这几位鬼老都是巅峰象翥,未必没有脱身之法,或许根本无需赣某出手。”
其实一切早在不言中,钟华很希望华赣只是碰巧路过,然而听到这句话,他才笃定华赣的所思所想。但华赣是个劲敌,许是巴望这个怀有执念的泰斗收回成命,便轻轻劝了一句,“华先生,若玄机城真想杀你,区区九州之土,哪有你的藏身之地?今日你要与玄机城为敌,恐怕长生丹也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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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玄机城”的名字,华赣的双耳微微一动,仿佛有一根刺攮进了耳朵。他之前尚对右城辅怀有敬意,这时候反倒是崭露出不屑的神色。“当然,于玄机城面前,众生等同于朝菌与蟪蛄,然而天高地迥,想必一只燕雀飞过中州子午郡时,也不会正视眼底下的一隅孤城。燕雀本无知,不会听人语,既然赣某决定加入赶尸派,只懂坚定其心,右城辅神威无匹,不动手反倒念经,看来是大发慈悲了。”
钟华轻微一叹,遂长袖一挥,做了一个“撒”的动作,——只见无数流星般的光芒四射散开,一下子点亮周遭的墟影,而后伤痕累累的王宫又变暗淡。
此为“撒阵”,也只有掌握了“撒阵”之法,才能称得上是一位够格的遁甲师。撒阵不难,难的是尽快连接法眼,从而快速激活法阵。
钟华谓之真正的遁甲大师,方才长臂一挥,撒下一道大阵,转眼雨住,已然证明法阵启动了。
华赣仰望天空,不觉得这道匿象法阵有何神妙,而最让他头疼的,当数头顶上的那些怪眼。
不免喟然,“天下功法,无不是如出一辙,惟独右城辅的瞳术让人难以捉摸,今日又见右城辅的瞳术,实乃荣幸。”
纵观华赣的一生,是到了六十岁,才有了帝师之名,乃有德之士,本是一位名重天下的浩然尊者,未料一怒之下,血染漫沲海,从此声名狼藉。如今销声匿迹几十年,命不久矣,或许也只有苗绮罗的长生丹才能苟全性命。
当然了,死亡是人间最为可怕的事情之一,钟华能够理解华赣的苦衷,多言无益,但深邃的目光还是流露出了无奈。“你我之战,必然波及四方,这汉王宫是保不住了,但愿不要毁了整个汉都。”
华赣亦怜苍生,想法不谋而合。“要是右城辅轸怀黎民,我们不妨就对一招,一招之后,赣某若败,便回孤岛了此残生。”
“那就用流刃!”东方鸣大叫一声。
所有人瞥去目光,不知这个小少年何来的勇气,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喊大叫。
当然了,若说两位全真对决的话,只出一招,未免可惜。东方鸣从旁看到现在,突然冒出了此等奇怪的想法。实际上,他根本没有考虑过全真对决意味着什么,只想见识一下流刃的创始者亲自展示一下流刃的威力。
慕容酒站在东方鸣的身边,却见右城辅投来目光,于是匆匆背过身去,一时诚惶诚恐。
高流也在旁边,面对众人的目光,他此时的胳膊微微一松,对着怀里的东方鸣低声道,“小主,你快躲进老苟门里,这全真要是打起来,我都自身难保,实在没办法保护你。”
慕容酒也意识到了危险,跟着轻声说道,“对,一定要苟住,不妨带上我。”
东方鸣没有理会这两个人,倒是和华赣对视了一眼,而这一眼,使他的小心脏咚咚乱蹦,不由得低下了头。
华赣收回目光,“敢问右城辅意下如何?”
钟华摇了摇头,“一念之仁,一生之悔,恕本尊不能答应。”
或看出这位右城辅心口不一,华赣朝那东方鸣又瞥一眼,再度回眸时,脸上忽而堆起了笑容,“要是赣某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古城主欠了东方弘一个人情,古城主曾经承诺,倘东方弘有难之时,可向他伸出援手。可怜东方弘至死,也没有向古城主讨还这份人情。现在东方弘死了,其子尚在……”
“人情?”东方鸣扭头看向高流,“什么人情?玄机城城主为何欠我爹人情?”
高流露出骄傲的神色,“你爹救过古城主。”说完,不禁醒目,“小主,估计华先生是说给你听的,你可让右城辅还你爹的人情。都到这种时候了,你也别怕,要是右城辅能够网开一面,那么今日之围,必能从容而解。”
东方鸣拳头一攥,“嗯,确实,确实可以一试,”于是眉头一皱,冲着钟华叫道,“对,快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