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大婶子,话不是这么说,”彭胖子开腔:“各行有各行的生意,就像你,谁人不知你家闺女在咱们犁口街是上等人才,唱大鼓戏,就要这等人才不是?各家有各家的本钱,说不得将来玉影姑娘果真攀上了高枝,我们这帮穷邻居还要你外老太太照看呐!”
态度未免转变太快,苏大婶一愕,连连摆手:“不不不,没、没有——”
“别谦虚!这是喜事,你早说一声不就情有可原了吗?不能为了我几个印子钱,耽误了姑娘的终身大事。”他起身:“好了,你跟苏三说一声,他要是忙,也不必来找我,过几天就过几天。”
苏大婶巴巴的送了人回来,巴巴的看倚在门口剥葱的顾大嫂一眼:“大嫂子,真没有的事!”
顾大嫂扑哧一笑:“管他有呢没呢,先吧彭胖子弄走再说!看他一尊阎王样!”
眸一转瞅到凤徵:“大哥儿,你说是吧?”
凤徵点头,顾大嫂又道:“那种人最势利,怪不得大家都要往上巴结,在穷人面前是阎王,碰到什么少爷老爷的,那就是一条狗,呸!”
苏大婶叹口气,顺着看到凤徵手里的米箩,眼神黯然。
凤徵察觉到了,有些不解,望向顾大嫂,顾大嫂道:“大婶子,家里没米了?”
“他爹把钱全拿走了,我这儿只剩几个铜板,缸里不到一把米,煮粥都不够。”
“这个苏三,滥赌鬼!”顾大嫂人前一口一个的“三哥”不喊了,咬牙切齿:“大婶子,你就该拿点主意出来,每次挣多少他拿多少,凭什么?你跟姑娘当争!”
“争?”苏大婶苦笑:“一争他就打人,除了赌,他还喝,要是醉了就更加没轻没重,你以为我那姑娘真是生了病?是昨儿晚上——”
她意识到说漏嘴,打住。
“昨儿晚上怎么了?”顾大嫂追问,苏大婶是柔顺的人,只得和盘托出。
原来昨天他们一家三口照旧到市集天桥下卖艺,西区最热闹的就在天桥,光是唱大鼓书的姑娘就有四五个。支起鼓架子和着三弦唱了一段,围者照例给一个大子的,给三四个子的,一轮之后,也不过二三十个子儿,玉影习以为常,重复打起鼓板,依旧认认真真的唱,咬字儿清楚,低回处更是婉转动人。她穿得寒素,然而瓜子脸儿,雪白肌肤,梳着复发,自有一种清媚态度,合该十个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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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人一声不响的听下去,这段比较长,唱完之后,等苏三拿起柳条盘子再要,大家给得比刚才多些,不过最最令人喜出望外的,是一块雪亮的银元“当”地一声,清脆的打在那些铜板之上。
苏三夫妇简直呆住了,不知作何反应。玉影也诧异的望向银元来处,却见一个约略二十出头的穿着十分漂亮的青年正撑着下巴看她,见她瞧过来,居然把目光避了开去,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