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山堂是京城天清寺的茶苑,天清寺的茶苑若是时年较好,产出的新茶品质绝佳,但少有人知。姜有余与天清寺方丈春灰大和尚有旧,万窍斋与其时常往来,故而春灰方丈偶尔便会以新茶相赠。
“老朽去天清寺,不是为了和方丈喝茶。”姜有余道,“公子上回回了趟京城,来得匆忙走得匆忙,仅在万窍斋停留了三天。那三天公子不眠不休,一日去了宫中,一日去了刘府,一日不知去了何处,动用了万两黄金……老朽斗胆,猜疑了几日,敢问公子可是去了落魄十三楼?”
唐俪辞微微一笑,“你胆子不小。”他却不说是与不是。
姜有余也笑了一笑,“公子买了消息,但万窍斋没有的消息,落魄十三楼即使有,也未必周全。我猜公子想要的是快刀斩乱麻,买一个答案。”他也给自己倒了茶,只是那破茶碗没有唐俪辞的玉瓷茶碗精致好看,这是姜有余喝了几十年的茶碗,就如他的老婆一样从未换过。“我猜公子心中是有答案的,只是缺一个佐证。”
唐俪辞眼睫微沉,“所以你去天清寺和方丈喝的不是茶,是佐证?”他阖上了眼睛,“你佐证了什么?”
“佐证了……扶山堂的茶苑,在天清寺建寺之时,同日建成,其中的茶树和寺庙同岁。”姜有余道,“春灰方丈还把茶苑扩大了一倍,却不卖茶,诺大茶苑,修建了亭台楼阁给善男信女们逢年过节游山玩水。”他眨了眨眼睛,眼角的皱纹微微勾起,“当年恭帝就住在茶苑之中,与他一起住过茶苑的,还有恭帝的两个弟弟,三个妹妹,以及侍奉恭帝的仆从。”
“姜老是我知己。”唐俪辞端起新茶,浅浅呷了一口,“我在想……‘七花云行客’一阕阴阳鬼牡丹……他究竟是谁?”他喝了一口茶,那杯茶里缓缓泛上一层血色,唐俪辞盖上茶碗盖,“当年丽人居生变,‘七花云行客’自相残杀,阿眼以引弦摄命之术,坐上了‘风流店’尊主之位。为什么是他?”唐俪辞慢慢地道,“以武学成就,他不敌鬼牡丹,更不敌狂兰无行;以心智谋略,他不敌玉箜篌;以身份地位,他不敌方平斋……但他一定做了什么。”他轻声问,“那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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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有余与唐俪辞相识之时,柳眼早已离去,“老朽不知,但必定是极为重要的事。”
“阿眼的武功奇术,都源自《往生谱》。”唐俪辞缓缓地道,“方周传功身亡那天,阿眼和主梅两人带走了那本书。若是……那本书是阿眼拿走的,而他不知其中的厉害,把它给了别人……”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凝视着姜有余,“周睇楼离天清寺并不远,如果当日方周传功与我等三人,阿眼夺走《往生谱》,进入了天清寺……而后为人所救……”
“那本书就会落入天清寺手中。”姜有余知他公子甚深,“公子怀疑,七花云行客与天清寺关系匪浅?”
“姜老难道不是做如此想?”唐俪辞微微一笑,“柴熙谨儿时在那里住过,白云沟的诸多豪杰都在那住过,恭帝死在那里,死时年仅二十,他是怎么死的?白云沟诸位带走柴熙谨,拥他为尊,他的身份何等隐秘,为什么鬼牡丹和玉箜篌都早已知晓?”他扣起手指,“叮”的一声,轻轻弹了一下茶碗,“我在落魄十三楼买了个消息——一阕阴阳鬼牡丹究竟是谁?”
“十三楼作价万两黄金的消息,是什么?”姜有余问,“和公子心中的答案一样?”
唐俪辞的眼中露出一丝奇光,“十三楼的消息认为一阕阴阳鬼牡丹,乃是天清寺里的一个和尚,俗家姓谢,叫做谢姚黄。”
“谢姚黄?”姜有余有些茫然,“老朽从未听说过此人的名字,他出家的法号是什么?”
“法号青河。”唐俪辞道,“但这位价值万金的青河禅师,在少林寺一战中,已经被普珠一剑杀了。”他浅浅而笑,“十三楼的消息说那位在少林寺中兴风作浪,与玉箜篌一起毒害普珠、杀死梅花易数、大成禅师、妙真和妙正的鬼牡丹,正是谢姚黄。”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飘零眉苑之战尚未结束,如果鬼牡丹已死在少林寺,那飘零眉苑的鬼牡丹又是谁?所以十三楼的万两黄金,卖的不是谢姚黄,卖的是天清寺。”他缓缓阖上眼睛,“姜老,鬼牡丹不只一人,但必有首脑。天清寺既然是前朝所建,恭帝又在其中身亡……”
姜有余知他言外之意,若是柳眼带着《往生谱》进入天清寺,此等惊世骇俗的妖法邪术,岂能不令人心动?而“七花云行客”与天清寺关系匪浅,此后“七花云行客”兄弟阋墙,叠瓣重华出走,梅花易数、狂兰无行中毒,破城怪客与鱼跃鹰飞死,十有八九……是因为这本《往生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