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何炜坐在战壕中,第六连的阵地此时已经变的满目疮痍,新增援上来的部队正在协助阵地上原有的官兵清理阵地,一具具敌我双方的尸体被抬出了战壕。
陶黑娃坐在何炜身边,擦着何炜送给他的那支驳壳枪,胸前抱着一根用军服包裹起来的长条状物体,正是日军步兵第十六联队的联队旗。
第一排一班副杨彪也坐在何炜的身边抽着从鬼子尸体上搜出来的香烟,怀中抱着一把中正式步枪,步枪上的刺刀却已经卷刃,由此也可见刚才那场战斗的激烈。
这位曾经处处跟何炜做对的兵痞子,现在已经彻底成为了何炜的亲信死忠,这家伙虽然浑,可是拼杀的本事着实不赖,刚才也是用了命跟鬼子拼,连步枪的刺刀都拼卷刃了,不过他也挂了花,或者说,活下来的这些弟兄,几乎没有身上不带伤的。
第六连和五十七团第三营的官兵,大多三三两两的坐在战壕中,有的抱着枪睡觉,有的吸着烟,拼杀到这个地步,所有人的体能体力都损耗严重,这种上千人的大规模近战肉搏作战,很多当了十几年兵的老兵油子都没有碰到过,活下来的弟兄,说是劫后余生也不为过。
第六连的士兵还算好,有几个第三营的兵,在援军增援上来之后,居然把枪一丢,对着老天磕了几个头,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了赌具就地开赌。
第三营营长张用斌没有管,何炜也只是在一边看着,那几个士兵的赌资,是沾了血的大洋和法币,还有从日军尸体上搜出来的臭票,也就是有着死人臭味的钱。
军中赌博之风盛行,有一句话说的好,种地的靠土,当兵的靠赌,发军饷三天冲,冲过了打背躬。
这几个家伙当着军官的面公然开赌,丝毫没有惧怕,可是赌着赌着,这几个兵就又哭又笑,一会儿大喊,一会儿乱叫,一会儿又到处乱走,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根本不是在赌钱,而是用这种看起来是赌博的方式来确定自己还活着。
增援上来的部队没有和日军接战,冲上阵地之后,他们仅有的活计就是整顿,修补阵地,这次战斗的战果是十分丰硕的,击毁了日军十几辆战车,打死了差不多七百多名日军,缴获的装备也非常多,阵地各处不仅有日军遗留下来的各种步兵轻武器,阵地前还有两门日军的四一式山炮和几门九二式步兵炮,那些被击毁的战车也都被日军遗留在阵地前,没有拖走。
可伤亡也是巨大的,何炜刚刚统计了参战各部的损失,自己的第六连,经过这一战后,全连仅剩下四十五人,第二排排长胡兆武和第三排排长方京都没有阵亡,可是也受了轻伤,挂了花,最让何炜心痛的是军士和士兵的伤亡。
全连九个军士班长,三个上士和六个中士,阵亡了六人,自己的第一排,最早跟着他的三个班长中只有第一班的老班长上士葛贵财活了下来,那个爱占小便宜,有些贪财的第二班班长罗有道中士和老实忠厚的第三班班长涂德胜中士都在战斗中英勇牺牲。
据一排二班活下来的士兵报告,罗有道在战斗中表现的十分英勇,一个人力拼三名日本兵,抬走罗有道尸体的士兵说,罗有道的尸体,一只手攥着一把刺进日军胸膛的刺刀,另一只还攥着几块沾满了鲜血的大洋。
想到那个有些贪财还有些爱占便宜的军士就这么阵亡了,何炜也不由得有些伤感。
第二排和第三排也很惨,各只有一名军士班长幸存。
配属给自己的几支部队也损失不小,八二迫击炮排几乎全排阵亡,陈信生的战车防御炮排差不多伤亡了一半,配属给自己的第二营营属重机枪连还剩下三十多人。
张用斌的第三营,这次也赔上了全部家底,全营仅剩下一百多人,第二营的代理营长,刀疤脸少校陈震在肉搏中靠着一把大刀四处拼杀,也受了重伤,战斗结束后被人从死人堆里面给扒了出来,就剩下那么一口气吊着,要不是发现的早,也逃不了一死。
当真是,一寸山河一寸血,寸寸阵地寸寸血!
何炜就在战壕中坐着,血战之后是无尽的疲惫,一股挡不住的困意袭来,正当何炜准备打个盹时,忽然,第五十七团团长刘明夏沿着交通壕走了过来,陶黑娃看到一名上校走来,急忙叫醒了何炜,见到是所在团的团长,何炜立刻起身敬礼问好。
“团长!”
刘明夏摁住了要起身的何炜,说道:“战场上就别搞这一套了,你受伤了,坐下吧。”
“何炜,你们连这几天打的好,打的苦,我,旅长师长和军长都看在眼里,辛苦了,一会你们连就撤退下去,把阵地移交给第一营。”
要让自己撤下去?确实,以第六连目前的实力,已经不可能继续守备阎庄阵地了,全连伤亡惨重,根本没有继续拼下去的资本。
但何炜却没有因为刘明夏的一句话就把部队拉下去,他多了个心眼,因为,按照正常的部队指挥程序,像是营连级别以上部队守备的阵地,一旦部队进行撤退和移防转进的调动,是必须要有上一级的电报命令或者纸面文书命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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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一旦上级追查下来,这种没有任何证据的调动就会变成擅离职守,临阵脱逃,追究下来,涉事部队的主官少不了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
特别是当上级长官以口头命令或者电话命令来勒令某支部队撤退时,一旦事后追究起来,如果上级长官认账还好,一旦上级长官为了逃脱责任不认账,为了推卸责任将锅推给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