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醉蟹

“爹!”女子终于再也坚持不住,跪倒在地。

……

次日,儒生将聘礼送还,纵使对方大门紧闭,他依旧恭敬地朝府邸施了一礼。

之后几天,城中谣言四起,有说秀儿招了野男人,有说她是被采花贼玷污了身子,更有甚者,竟说父女俩有违人伦,行了苟且之事,腹中孩子不是外孙而是儿子……

不用问,肯定是当日受辱的媒婆气不过,回去胡编乱造的。

清者自清,儒生并未在意这些流言,也没去找那媒婆麻烦,在他心中,闺女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他可以泰然处之,秀儿却未必能做到,了解闺女性子的儒生变卖了城中唯一一处房产,父女二人在城外不远处买了一个带院的小屋。

小屋虽不及原来城中那座宽敞,但胜在安静,顺带着连耳边也清净了不少。

……

七个月后,恰逢秋分刚过,秀儿腹中的孩子呱呱坠地,是个带把的小子。

耳边双鬓已见斑白的儒生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抱着小家伙好一顿逗弄。

小家伙的到来为平淡的生活增色不少,原本略显狭小的小屋更狭小了。

外人不知儒生腹中墨水有多少,却知道他写得一手好字,平日求他写字的人也不算少。

之前儒生还有自己的矜持,只会帮着写家书写春联,除此之外一概不接,甚至就连别人出几十两让他写个挽联他都不愿意。

但自从外孙降世,家中消耗剧增,且房子愈显狭小,三人所住的房屋早晚也需再扩建一番。

于是老儒生就放弃了那一文不值的矜持,不但时常为别人写挽联,甚至连墓志铭都可以一并写好。

因为儒生写的墓志铭又漂亮又大气,且经常买了墓志铭送挽联,买了挽联送碑文。

这般厚道的买卖方式,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随着名声传开,找他写挽联墓志铭的人也越来越多,最后白活反而成了主营业务。

儒生虽然经常当着女儿的面说自己枉为读书人,但如今赚的银子,养活三人的同时,还能余下一些,倒也将他仅存的书生意气冲淡了不少。

可好景不长,上天仿佛看不得儒生一家好。

在外孙三岁这年,儒生在家看孩子,秀儿上街买菜,准备给孩子过一个像样的生日。

可这一走,就再也没能回来。

秀儿中午出的门,到了晚上却依旧没见人影。

儒生心里急,就抱起外孙出去寻找,可直至找到宵禁,嗓子都喊冒烟了,也没能找到外孙的娘亲。

此时的街道早已空无一人,自知事情不妙的儒生又一口气跑到府衙门口,敲响了鸣冤鼓。

刚躺到床上搂着小妾睡着的知府大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鼓声惊醒,骂骂咧咧穿上衣服来到大堂。

见敲鼓的是儒生,知府半夜被吵醒的起床气顿时消了一半,这人他认识。

去年知府家老爷子仙逝,就是眼前这个儒生帮忙写的挽联,知府见其字体端正,对仗工整,就让他将墓志铭一块写了。

当知府拿到蝇头小楷写就的墓志铭后,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写的还是自己那位会偷偷摸丫鬟屁股的死鬼老爹吗?

儒生极尽溢美之词,将已故老太爷写成了比肩孔孟的圣人,仿佛世间没了这位整天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老人家,就要停止运作一般。

其中一句“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痛失刘老太爷,吾辈当嚎哭三百年”,更是点睛之笔。

虽说刘府台脸皮薄,最后没能采纳,但这份香火情算是结下了。当下听闻儒生闺女未归后,就连忙吩咐手下全城搜寻。

可忙活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刘府台命人将心力交瘁的儒生送回家,并承诺一旦有了秀儿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会通知他。

儒生在家苦等到下午,最终等来了一个让他肝胆俱裂的消息——秀儿死了。

尸体是一个渔夫发现的,随着虾蟹一同被渔网带了上来。

当儒生赶到府衙时,秀儿已经被白布罩住,平躺在地上,身下一滩水渍。

年近五十的儒生几近昏厥。

平庸却不昏庸的知府决定严查此事,从临府请来最好的仵作验尸。

……

“禀大人,死者身体没有外伤,身上钱财俱在,死前也没有行房痕迹。”

“哦?并未因图财或劫色而死,莫非是不甚落水?”

刘府台干了这么多年,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只是仵作下一句话就推翻了他的推断:

“禀大人,死者肺中没有积水,应该是先被杀死,而后投入河中。”

“既然没有外伤,可是被投了毒?”

“银针探体,未见发黑。”

这位连京城四大神捕都要敬他几分的仵作如实答道。

“……”

刘府台一时犯了难,说实话,他自身能力有限,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全凭朝中一位说得上话的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