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畴肃然拱手:“臣谏,勿许长安犁流入大楚。”
“若胆敢有私运长安犁入楚者,夷三族!”
看着景畴和熊科针锋相对,楚王负刍面色沉凝。
在景畴和嬴成蟜看来,长安犁是斩向楚国上层建筑的一柄剑。
但在楚王负刍看来,这却是斩向他的一柄剑!
楚王负刍凭什么登基?楚王悍为何被杀?
原因皆在于楚国贵族们的支持!
而楚国贵族绝大多数都是奴隶主阶级!
对于奴隶主阶级而言,长安犁乃是致命的毒药。
可对于任何一名国君而言,长安犁却都是兴国的良方!
对于楚王负刍而言,也是如此。
楚国的主要势力集团是奴隶主还是大地主,对于楚王负刍而言不重要。
楚国能否强大兴盛,对于楚王负刍而言很重要!
嬴成蟜这一剑,斩破了楚王负刍与楚国贵族们的蜜月期。
让君王与奴隶主阶级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暴露无遗!
数息之后,楚王负刍方才缓声开口:“景爱卿言称长安犁于我大楚而言弊大于利,寡人深以为然。”
“然,熊爱卿所言亦乃事实。”
“暴秦如虎狼,更对我大楚觊觎已久。”
楚王负刍肃声道:“秦地广而人稀,制约秦国的缰绳始终是粮食和人口。”
“但若长安犁果真如公子启所言那般,只待长安犁于秦国推开,秦国的粮产至少可以暴涨数倍。”
“这既能保障秦国出征所需,又能支撑秦国蓄养更多人丁。”
“再过十余载,秦国人丁亦当倍增之!”
“暴秦得长安犁,如虎添翼也!”
“我大楚该当如何抗衡?”
楚王负刍两边都没得罪,直奔问题核心。
不引进长安犁?
可以。
但寡人不能坐视大楚倾颓!
昭岑拱手道:“大王所言甚是。”
“得长安犁,无须数岁,秦国粮产必当倍增。”
“这必当令得暴秦粮价大幅下降,我大楚便可低价从秦国购入大量粮食,以供养我大楚子民。”
熊科嗤声道:“明明可以用我大楚的土地耕种出更多粮食,却偏偏要斥巨资从秦国购入粮食?”
“令尹此策,实可谓荒诞至极!”
“且不说我大楚每岁需要为粮食付出多少钱财。”
“若是秦国不售与我大楚,我大楚该当何如?”
“君岂不闻‘齐纨鲁缟’之策耶?!”
在熊科看来,昭岑的脑子简直抽疯了!
将一国粮食寄托于敌国之手,这是何其可笑之事。
懂不懂经济战、贸易战和粮食战啊!
不懂就多去看两遍《管子》!
昭岑淡声道:“我大楚不取长安犁,天下各国亦会取长安犁。”
“秦国不售粮楚,各国却皆可售粮于楚。”
“只要天下粮产暴涨,我大楚得粮的代价就会变得愈发轻微。”
“本尹以为,我大楚地利不善耕种,却盛产铜铁矿藏。”
“与其利用长安犁艰难开垦,我大楚理应将精力放于锻造兵刃,努力备战,夺回失地!”
“且,这也是弱秦之策!”
昭岑面向楚王负刍拱手一礼,沉声解释:“臣以为,长安犁对于秦国而言亦是弊大于利。”
“秦之法,乃是弱民而导民向战。”
“然,长安犁却令得秦民无须得爵便可饱食,长此以往,秦民必定溺于安乐、丧失敢战之心!”
“我大楚向秦购买粮食,再将各类享乐之物售卖于秦,必可加重秦国子民的享乐之心。”
“秦因长安犁而好耕恶战,我大楚却可于此时磨刀霍霍。”
“待秦惫战,我大楚便可提兵北上,尽夺失地,再夺秦之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