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洛看在眼里,问道:"熊兆珪,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熊兆珪怯生生回道:"家父在临死前三天还曾经吩咐过,说等他死了,就把他葬在江夏县流芳镇青龙山,他早年在山上放牛,在江里打鱼,几十年没回去了,十分想念。"

"家父还说,如果他死了,就替他辞掉一切爵位和奉禄,子孙后代自耕自吃,不要给朝廷添麻烦。"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道:"这封信是家父生前留下的,家父吩咐小民,说等他死了,就去中书省交给孙丞相,求孙丞相代呈给陛下。"

孙承宗接过信,恭敬地呈给常洛。

常洛展开信件,只见上面字迹娟秀,字里行间也透露出对魂归故里的期望。

读完信,常洛长叹一声:“朕知晓汝父之心,就准他归葬江夏,但爵位不许辞,从此之后你就袭镇国公,岁禄四千石,这也是朝廷优待功臣后裔之意。”

熊兆珪双膝跪下,颤声说道:"陛下隆恩,小民原不敢辞,但家父严令,小民亦不敢违……"

常洛拧着眉不说话。

孙承宗拱手说道:"陛下一片惜才心感天动地,但飞白的遗愿也不好拂逆……"

常洛怆然道:"也罢,就封熊兆珪为流芳侯,食禄三千石,世袭罔替。"

说罢,自顾自走了。

八月的宫廷正是枝繁叶茂,各种姹紫嫣红的花竞相开放,在常洛眼中却是满目萧条,天妒英才,名将殒落,国有疑难问谁啊。

死就死吧,还死得这么突然,怎不教人伤心?

从此之后,世间再无熊廷弼,他的才气他的脾气,再也无处寻觅。

朱由检亦步亦趋地跟在常洛身后,连气也不敢喘重些。

孙承宗、袁可立、孙传庭、文震孟到了熊府,只现院落里只有七八间房,极其简朴,身为一品大员,家中却没有一样名贵的家具,放眼望去除了书还是书。

僧道念经拜忏,焚烧符咒祈福祛灾,青烟袅袅,木鱼之声不绝于缕。

熊廷弼府中人口稀少,只有十几个仆妇满身孝衣忙忙碌碌。

刘铤、杜松、王宣、赵梦麟、马世贤、李怀信早就到了熊府,正在灵堂挨墙坐着,脸上俱是悲戚之色。

熊兆珪一身蓑衣,哭着给孙承宗、袁可立、孙传庭、文震孟磕头。

孙承宗将熊兆珪扶了起来,拈了三只香,对着熊廷弼的灵位作了三个长长的揖,然后洒酒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