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渡又指指头顶的蒲桃架,笑道:“这架子朴拙,一看就是琢光的手笔。”
阿璀也笑:“闲来兴致罢了,这样好的土地,种些能吃的果子,总比种些华而不实的花花草草要好些。况且总怀念阆中家里头的那株蒲桃树呢,今年大约又长得许多蒲桃,估计阿娘又要让人采摘下来,放到府门外予路过之人取食了。”
“既在宫中,还是当言行自守些才好。”关渡听阿璀之言,也知她心思,只是还是口中提醒。
“我知道。”阿璀心中明亮,“宫里头人太多了,本就不是一个自由的地方,既在宫中,无论是谁都会有身不由己之处,便是阿兄也是一样。如今从未有旁人口舌传到我的跟前,也是因为阿兄为我周全。但我也知道,虽有阿兄为我周全,许多时候,便是在他人眼目之下,我也不能太过随性。”
“只是我知道阿兄待我之心,或许有许多对从前亏欠的补偿,但我却也知道他待我之赤忱与真心,从无一丝虚假。所以有时候我便想着,若我不随性些,若我太瞻前顾后些,似乎便对不起阿兄为我的周全和待我的真心。”
转而瞧见自家祖父神色,阿璀继续笑道:“不过祖父您放心,我知道分寸,我也明白如何把握好那个度,能让阿兄待我之情谊有可落之处,也不会让旁人生出太多闲言。”
阿璀从来心头明亮,她的阿兄是她的阿兄,却也是大渊的帝王。
这个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身不由己的身份,他身边的所有人,上到朝臣百姓,下到宫侍人,谁不是将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
便是崔兄长,阿璀相信,这个他身边最为熟悉亲近的人,恐怕如今行事,也是步步思量的。
因为作为的晏琛,纵然他行止性情一如从前丝毫未变,但也总抵挡不住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刀锋,那些积毁销骨的流言,那些瞒天过海的阴谋,总会有一二让人性溃败。
“我总是相信你的……虽然如今许多话,我也不能说了。”关渡看着自己这个从来骄傲敏慧的孙女,她有世人难得的通透,笑道,“有时候便是我也矛盾,当初知道你随陛下与卫国公回金陵来的时候,我既希望你随找回自己的身份,却也能不被身份所束缚,陛下能给你你想要的自由。而如今回到金陵来,才惊觉金陵不同于山野,在里面的人,大约都不会有真正的自由。我便又怕你过于自由,而让枉顾世俗给你过分自由的人为难,而最终若为难太多,那你失去的……便不只是自由。”
阿璀知道,自家祖父所说的“自由”,并不仅仅指的是字面上的“自由”。
那是她能对抗一切的底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