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林赤,尽管微闭着眼睛,但脑子一刻也没停止运转。毫无疑问,这是他成功打入松机关后上级布置给他、且需要他去执行的第一件任务,起初,他满怀激动,但随着他思考的深入,刚才的兴奋劲儿转瞬即逝,他陷入了重重疑虑。
这件任务尽管只有四个字,也明确了任务的要义,但却拖泥带水、语焉不详,最大体现在“择机”二字上。一项有效的任务起码包含四个元素:目标、手段、期望值以及执行时间,单从字面上理解,前三个元素一应俱全,所谓的目标:梁洪之;手段:暗杀;期望值:取其性命!但作为一项任务最重要的元素——时间,这里只给了一个含糊的概念——择机,择机二字本意是寻找机会,然而,何为机会?
在智者眼里,机会无时无刻不存在,即便没有,也可创造。
在庸者眼里 ,最好的机会也会视若罔闻。
正是这“择机”二字,使这项任务缺少了必要的严肃和严谨性。
除此之外,林赤参透不了的,便是他现有身份,不得不说,能有如今的局面,他和他的组织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既然是刺杀,就无法保证全身而退,难道组织已经做好了宁可暴露他的身份,也要除掉梁大汉奸的思想准备?
林赤继续冥思苦想,忽然心如明镜。
或许,在这场关乎民族荣辱大棋局的对弈中,他林赤已沦为了一只小小的过河卒。将挽救危局的重任交付与他,充分说明组织对他的信任,而他,唯一所要做的,就是报以拳拳之忠!
一刹那,林赤豁然开朗。
车队迅速抵达中山北路上的一处偌大的建筑群前,这是原国民政府的行政枢纽中心,自今天起,它即将改头换面,变成以梁某人为首的傀儡维新政府行使所谓公权力的集权地,他本人也已摇身一变,成为这届伪政府的行政院院长,经他和日本人商榷后推选的各路诸侯,也将在今天现出真身。
松机关行动处的全体成员作为本次成立大会的机动警备力量,一进驻目的地,立即由各小队负责人带队,散布到预先划分好的指定区域开始执勤。渡边下了轿车,领着林赤例行巡查。
中山北路南北长约一里路的范围内,彩旗飘飘、张灯结彩,几乎每隔五十米,马路两侧两棵法国梧桐之间,都悬挂着巨型横幅,一些类如“中日亲善”、“大东亚共荣万岁”、“中日友谊万年常青”等媚态十足的标语充斥着人们的眼球。
时间还早,马路两侧早就站满了夹道欢庆的人群,举着小旗不停振臂,此外主事者竟然不知从何地找来两支舞狮队,聒噪的锣鼓声响彻数里方圆。
林赤刚下车,就发现主负责现场警戒的部队并非日军,他们的军服是灰绿色的,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神情皆十分肃穆。
好奇的林赤正要询问渡边雪奈,忽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定睛一看,正是南京警卫军司令刘云雄。和刘云雄并排前行的,是一名青年军官。
林赤明白了一切。
渡边也已经发现了他,加快脚步迎了上去,在双方尚相隔十来米的时候,渡边高声道:“刘将军,早!”
“渡边小姐早!”
很快,四人聚合在一起。
“刘将军!”林赤恭恭敬敬打了个招呼
刘云雄扫了一眼林赤,不冷不热道:“林先生也在……”
渡边把目光停在刘云雄身旁的军官身上,还未开口,刘云雄抢先说道:“管营长,快见过松机关的渡边雪奈少佐!”
管营长给渡边鞠了一躬,“少佐好!”
刘云雄介绍道:“这位是南京警卫军一营营长管定洲……”
渡边和管营长伸手相握,却不屑于向他介绍身边的林赤,没料管定洲却把目光停在林赤身上,不假思索道:“林连长,没想到我们在这里相见啊!”
林赤一愣,狐疑注视着他,忽然也觉得对方很眼熟。
“管营长您是……”
“林连长不记得了?我曾也是教导总队的,我们同属第一旅二团,只不过你是一营一连连长,而我是三营三连的副连长……”说到这儿,管定洲以打趣的口吻继续道:“当然,阁下那个时候是我们教导总队的大红人,往来无白丁,是根本不会在意我这个小角色的!”
“管营长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有你这么一个人了!”
“呵呵。”管定洲干笑两声,“看来林连长进入松机关高就了?”
“谈不上高就,更比不上阁下的成就,我也就是个小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