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盛夏苏湄岛——终篇

盛北今冬的雪格外少。

临近新年不远,气候进入三九天,街街巷巷完全不见雪迹。

看不清冬天的模样。

周廷衍一家四口飞了趟港岛。

在石澳半岛的黄家豪宅吹了几日海风,外公外婆开心得很。

返程这天,私人机早就在大院里的停机坪做好待飞。

外婆已完全离不开拐杖,外公小心搀扶着她。

老人家头发已经完全银白,一根青丝都不见。

外婆紧紧拉住温沁祎的手,泪在苍而不浊的眼里闪,“琬琬,你哋几时再嚟阿?”

【琬琬,你们什么时候再来啊?】

温沁祎鼻尖阵阵发酸,牵着玖玖,一起去拥抱这个慈祥老人。

“外婆阿~我地年后就翻来过元宵啦,跟住我地一起放烟花!好快就翻来啦~泥唔好急。”

【译 :外婆,我们年后就回来过元宵节,到时候我们一起放烟花啊!很快就回来了,您不要着急。】

温沁祎的粤语,已经越讲越好。

偶尔能无意识地,和周廷衍对话几句。

外婆年轻时那么高挑出众,现在比温沁祎要矮上半头。

外孙媳妇一下下抚着她的背,她轻缓点头。

“我同外公听日就将烟花买好距。”

【译:我和外公明天就把烟花买好。】

每次分别,外婆都这样恋恋不舍。

她总觉得自己年岁大了,身体又不好,想法就变多。

周廷衍抱着知知,唇边带笑,轻拍外婆肩膀。

“外婆阿~我地过多十几日就翻来啦~泥乖滴滴喔~好唔好吖?唔好成日记住我地啦~个个都好好,泥放心喔~”

【译:外婆,我们十几天就回来,您要乖一点,好不好?不要整天想着我们,我们都很好,您放心。】

外婆笑着,用拐杖捶周廷衍小腿。

“好好地‘嗲哈’我地既重孙孙喔~连我老太婆婆都要“嗲”喔~”

【译:好好哄我重孙啊,连我老太婆都要哄。】

周廷衍不忍心躲外婆的捶打,继续哄她说:

“老人家 bb 仔~都要‘嗲’噶~越宠你地米越靓女越不急着年轻咯~”

【译:老人小孩都要哄,越哄/宠 越美越年轻。】

外公朝外孙无声摆摆手,示意他们赶快登机就好。

不然外婆血压和心率又要忽然升高。

……

白色云朵成簇成片,连成云海,铺在脚下翻涌。

玖玖和知知在沙发床上玩玩具。

玩着玩着,相差两岁的兄妹俩横着,竖着,挨着睡着了。

一旁的的单人沙发里,温沁祎在也睡着了。

读了一多半的童话故事书掉落,卡进沙发边缝。

人蜷缩着,两臂虚虚抱住双膝。

脸颊侧歪,搭在肩头,发丝遮了半边脸。

对面舷窗边,周廷衍温淡笑笑,把工作平板收了,走去床边把玩具一件件收好。

温沁祎被他抱起来时,意识被唤起一半。

嘴里迷迷糊糊嘟囔,“小燕子背着拇指姑娘飞呀飞呀,飞呀飞呀……”

周廷衍忍不住勾唇,低声说:

“还飞啊BB,再飞就迷路了。”

待重新划亮平板,周廷衍忍不住侧过脸,去看对面的沙发床。

床上三个可爱身影盖一床被子,从外到里,由大到小恬静睡着。

周廷衍按开舷窗遮阳帘,大束大束阳光洒进来。

落到他脸上,清亮暖热。

周廷衍靠进座椅,仰着颈闭上眼睛。

浮着云,承着光,心底的幸福与满足在无声滋长,生出许多嫩枝和苞芽,永恒繁盛绽放。

这一生,有他们好幸运。

快至盛北,床上的三个小脑袋瓜儿才一个挨一个,有睡醒的迹象。

温沁祎先睁眼。

目光所至,周廷衍侧影孤冷,还在忙工作。

温沁祎慢慢回头看两个幼崽,玖玖在揉眼睛。

知知小嘴瘪一瘪,委屈地好像要哭。

可能是温沁祎孕期被程颂年吓到过,周知湜小时候很爱哭,怕惊吓。

而且,还爱生气。

周廷衍好几次惹了温沁祎,老婆还没哄明白,小知知又莫名对爸爸使起性子。

一大一小,一起生气,弄得他手忙脚乱。

“妈咪~”玖玖拉住温沁祎胳膊,小声问,“还有多久到盛北呀?”

这时,知知从被子里坐起来,头发睡得乱乱。

横七竖八裹着一张粉白小脸儿。

紧随“哇”一声哭出来。

“知知,妈妈在呢。”温沁祎连忙把周知湜抱进怀里,“妈妈在这里呢。”

周廷衍错觉平板屏幕被哭声震碎。

也立刻起身,把老婆女儿一起拥进怀里,“知知不哭,爸爸也在,爸爸一直在守护你们。”

玖玖暗暗用抬起双手,捂住耳朵。

“妹妹,不要哭啦,你看你哭起来多丑啊,像一颗长拧巴的红苹果。”

顷刻,知知嘴巴张得更大,哭声更响亮。

周廷衍无奈回头看儿子,“周津时,好儿子,我谢谢你。”

周津时向床尾挪去,同时摆摆手,用粤语回爸爸,“唔使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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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不用客气。】

十分钟后,私人机落地舰厂。

回四合院的路上,玖玖和知知坐在后面。

一人手里拿一块三明治,知知哭完,后劲儿还没过,一抽一抽的。

玖玖终于有个哥哥样儿。

双手捧着知知的小脸儿,“妹妹,你不哭的时候好漂亮啊。”

知知忽然就笑了,脸上沾着一小块生菜叶。

玖玖细心地给她拿下去,哄着她说:“现在妹妹更漂亮啦。”

知知就笑得更开心。

温沁祎回头看着他俩笑,周廷衍刚好停车等灯,他握过温沁祎的手,低头亲了下。

“老婆,我爱你。”他说,“也爱我们的孩子。”

温沁祎回身过来。

掌心贴着周廷衍脸颊搓了搓,“爱你啊,周周老公。”

车子再往前走,路面稀疏起来。

一竖排减速靠左待转弯的车特别显眼。

温沁祎大概扫了一眼,法院、交警、法警、武警、公安,最后还跟了两辆120。

排场好大。

反正温沁祎是第一次遇到。

当周廷衍的车子与这些车擦肩而过时,温沁祎看见他握方向盘的手紧了下。

随之彻底放松下来。

并且鸣笛一声。

不过相差一两秒,左侧那排车接连向黑色迈巴赫做出鸣笛回应。

周廷衍认识人多,认识他的车也不见怪,这些温沁祎都不诧异。

但她好奇那些车的去向,“外面那些车是要做什么去?”

“送死刑犯最后一程。”周廷衍双目没有任何温度,面色也没有丝毫起伏,“今天陈晖执行死刑。”

这一祸国殃民的黑老大,终于走到人生尽头。

在此之前,材料上交的每一步都被压缩到最短时间。

不然,按正常程序,陈晖最快也要在明年夏天才能被执行。

他于国,于民,罪名种种,劣迹斑斑。

于温家,害他们一家人凄苦分离十几年。

还有,扳倒陈晖的每一步,周廷衍都在用生命冒险。

温沁祎心里恨着,目光憎憎地说:“陈晖去哪执行死刑?”

“就在这路上执行。”周廷衍给温沁祎做了一串科普:

“陈晖从看守所出来换法警车,上车就打第一针,镇定麻醉;中途打第二针,肌肉松弛针;第三针打高浓度氯化钾,一共就三针,最后到达火葬场,和家属交接签字。”

“陈晖这么顽劣的人,会不会三针没死透?”

“不会,后面的120会进行死亡确认。”

眼前,那排车已经彻底左转,消失了踪影。

终点处,几名狱警中间,陈韵聆和陈迦雯作为陈晖家属,腕上手铐,双踝铁镣地站在寒风里等待。

每一秒钟,都如风刀割人,又撒过盐一样痛。

让剪了短发的姑侄俩双目通红,泪水纵横。

终于。

第一辆交警车驶进院子,陈迦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她不知道陈晖在哪辆车里,情绪崩溃地对着每一辆通过的车不停磕头,一声声喊着“爸爸”。

而此时陈晖,早已停止呼吸,脉搏,心跳。

他还会听见么?

有人说,离开的人听觉会最后消失,陈迦雯便一声声嘶喊,喊到喉咙沙哑。

陈韵聆哭得站不稳,只能靠狱警扶着,才不至于跌倒。

如果人真的有来世,她要做个好人。

不沾染有妇之夫,不踩着法律蹦迪。

陈韵聆看不见,戒备森严的墙外,一辆黑色奥迪停在枯草杂生的路边。

周近戎静静坐在里面。

他看不见陈韵聆人。

却能听见她压抑的哭泣,一墙之隔,他感受得到她的存在。

周近戎扶着方向盘,胸腔里阵阵发痛。

正当这时,突然“嘭”得一声。

黑色奥迪被擦边追尾,打着斜撞进杂草丛。

一辆黑色迈巴赫右前灯撞碎,开过去后又猛然停下。

周廷衍踏下一只脚,不等站稳,摔门走过来。

听见“嘭”声,院里有几个公安的人出来查看情况,一见是周廷衍,又默默退了回去。

周廷衍走到黑色奥迪边,抬手用力敲了下主驾车窗。

周近戎在惊魂中落了车窗。

“阿衍,你做什么?”

周廷衍脸色冷于深冬,煞过寒风。

“周近戎,你在墙外听陈韵聆哭时,还记得今天是黄绾意的生日么?还记得你跟她求婚那天,也是她生日么?每年都要陪她过生日的话,是狗说的,对吧?”

这种爱意与温柔,周近戎从未给过黄绾意。

那他为什么要娶她?只为了黄家扶持他当上船王?

周近戎一时哑口无言。

对于周廷衍,他总是忌惮几分。

“阿衍,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你别这么激进。”

周廷衍苦笑一声,“但凡我激进,你现在都讲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