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主任身体前倾，棱角分明的国字脸像一个雕塑像一样凝固在徐利面前。对这个只比自己小四五岁的名牌大学毕业生表现出老朋友一样的随意，他想听听徐利的见解，也是想观察一下徐利的敏感度和观察能力。徐利一屁股坐在对面椅子上，双手轻轻拍拍桌子上的玻璃板：“方主任在考我，呵呵。看这趋势，今年国家对国营企业的放开还会有新动作。”方主任似乎对新动作这个词很感兴趣，他干脆把魁梧的身躯坐坐正，顺便翻动一下另外几本杂志和报纸，点头说：“继续说。”徐利看看手腕上的表，说：“上次我跟这厂里去英国采煤机老厂考察，收货很大。本来只是一次技术考察学习，但真正实地考察，到了人家厂里看了后，感到人家的管理和咱们现在的管理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方主任似乎对英国采煤机公司并没有兴趣，插话道:“这些都知道。差距的事就不用说了，说说对文件的感受。“

徐利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笑笑：“别急，这就是感受。不比较不知道我们落后在哪里。人家之所以能生产出采煤机产品，不仅是技术，更多的是依靠管理。恰恰咱们国家企业管理方面，尤其是工业企业管理很落后。当然，外人进来，一看这大型工厂，厂房机床阵容都挺震撼。可实际上，管理还是用的老掉牙的经验型的管理，很落后。”

“那怎么办呢？”方主任的情绪也许被英国几个字所干扰，他开始低头专心地看文件。徐利并不在乎，你方主任既然让我说，就说明你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他说：“像一机械这样的老工业工业企业，发展到现在，虽然一提起过去，总是沾沾自喜地自己夸自己，什么五十年得发展历史，什么生产过高速线材轧机什什么么一大堆，表面上挺风光的，但我敢保证，一机械一旦遇上了问题。这些破旧的厂房，落后的设备，粗放式的生产方式，高耗能的那什么，肯定会被淘汰。”

方主任似乎正在这里等着，马上说：“淘汰？”他重复了一下淘汰两字，“几十年的国营工业企业会淘汰？不会吧！”

徐利啧一声，头一仰哈哈笑说：“不会？不信我们就争取做个见证人。”

“见证人？哈哈，见证一机械一夜倒闭，咱们不会有病么。”方主任呵呵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正因为能说出这种话，就说明有急一机械所急的想法，不错。可是，有了想法，想要实现，两者相隔还真不近。”他忽然抬眼专门注地看一眼徐利，说，“嗷，这也许就是你本来可以调动到设计所却没去，偏偏要留在铸造车间的原因？不管是不是这种想法，能想到这些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所以，”方主任抬头看一眼窗外，“是不是就这样，顺着这种思路一下看到了铸造车间的未来？未来很好还是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