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云挽已经十四岁,却只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小姑娘,在这座宗门中,便如同一个异类。
外门弟子没有自己的独立住处,而是四五名弟子住同一间屋子。
云挽抱着刚领来的门服和弟子令,寻到弟子苑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院子里原本吵吵闹闹的,可她刚一出现,四周便陡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崔见山并未刻意封锁消息,因此有关于云挽的事在太虚剑川中传得沸沸扬扬。
也是在那一天,云挽遇上了来到太虚剑川的第一个噩梦,她叫崔檀昭,是崔见山的独女。
被一群外门弟子簇拥着的少女,众星捧月般地走了出来,周围的人都奉承地唤她“崔师姐”。
她似是在此等了许久,专门为着云挽而来。
那盛气凌人的少女没有穿太虚剑川的白色门服,而是着了一身赤红衣衫,艳丽而张扬,看年岁与云挽相差不大,只是她在看到她后,却趾高气昂地扬起了下巴。
“你就是祝云挽?”她挑眉,“听说你都已经十四岁了,还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
她随口一句,带了几分讥笑,于是围观之人皆顺着她的话哄堂大笑。
当初寄住在舅舅家中时,云挽的两位表姐就时常欺辱她,如今光景,竟令她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日子。
她沉默着,却莫名想起自己被两位表姐推入水中后,母亲向自己奔来的一幕。
那是她对母亲最后的印象了,她突然就觉得,也许那最后的一幕,将在往后的余生中,一遍遍地在她脑海中回放,直至记忆逐渐褪色,母亲的脸也会在最终慢慢模糊。
云挽垂下了视线,她不愿与崔檀昭相争,崔檀昭却先一步怒了。
“你是聋子吗?我在跟你说话你听不到?”
她用力在云挽肩上一搡,力道大得出奇,于是被云挽抱在怀中的门服便掉落在了地上。
昨夜刚下过雨,雪白的布料立即沾上泥泞,崔檀昭居高临下地迎面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劈出的剑风轻易将云挽掀翻在地,她很快就变本加厉地一脚踩在了她的小臂上。
在钻心的疼痛中,云挽听到崔檀昭的声音响在头顶:“你霸着掌门令拒不交出,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没想到连我们太虚剑川扫地的杂役弟子都不如!”
云挽捏紧拳头,想挣扎起身,崔檀昭却极为不屑:“怎么?生气了?想去告状说我欺负你?”
她在云挽的腰上踹了一脚,笑得恶劣:“太虚剑川以实力为尊,是你技不如人输给了我,我倒要看看谁会替你出头!”
云挽疼得说不出话来,崔檀昭就揪起她的领子,迫得她仰头看她。
“你若是把掌门令交出来,我倒是可以让你少吃些苦头。”
云挽的嘴唇被抿得发白,但任是崔檀昭如何对她,她都始终一声不吭。
周围看热闹的同门无一人上前,她们望向云挽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轻蔑和嘲讽,仿佛是在迫不及待地等着看她倒霉。
像淬了毒般的阴冷,锋利细密地一根根扎来。
云挽觉得,她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些眼神。
崔檀昭是大长老的女儿,她自是住在内门映月海的,所以她今日来到落日渊,显然是专门为了羞辱云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