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扫了马喻才一眼,落在他脸上只是一闪而过的余光一顿,又往马喻才的脸上看了看,等到人已经关门离开,俞式礼眼中的惊讶才收回,眸光一闪,看向薛邵峰:
“方才这位是……?”
马喻才退出后,回到了座位上。
外面的同事们谈论的话题也早已从外面沉默抗议的女测绘员们转到了刚刚进来的俞执事身上。
“这时候来,肯定是那件事……”
同事们看向马喻才,探头问:“你听见了?讲的什么?”
马喻才含糊嗯了一声,“是那位严少葬礼的事情。”
这位严少,马喻才了解得不多,却又知道不少事情。
他和严继尧没见过几面,但他的事迹了解得清清楚楚。
毕竟他们底下的人员,哪个不认识大少爷严继尧,上海商界,哪个不知道严家长子严继尧的大胆作为。
当初还是因为严继尧改了公司的老制度,招了一批留洋归来的高学历的人才,马喻才才能顺利入职。
进公司两年来,马喻才听说了不少他的事情,改职级结构、改年终考核、招收女职工……可以说每件事都被传统匠人大肆批评,私底下骂得很脏,特别是华盛营造厂改名为华盛洋行后,都说是严家留洋教出了个叛徒。
但决定,最后还是被严继尧铁手腕坚持落实了下来。
他接过严老爷的权后,虽然时时刻刻遭手底下老人们的唾骂却没被革职,工人们闹罢工也没能成功,都是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严少是个聪明人。
眼光独到,永远比别人多看到几眼。
严继尧上位后,华盛地产已经是为数不多能和新兴的洋行地产并行的老华资公司了。
马喻才对他的主张非常支持。
因为他不太能接受老匠人一概用糯米汁三合土建筑房屋,更难以接受绘图的尺度以鲁班尺的吉凶来定。
更别说,去年营造处的年终考核,传统派还祭拜鲁班神像、焚香占卜来定是否合格……马喻才在大学就读时,何时怕过考试和考核,此刻竟跪在神像前,吓得心脏乱跳——最后也是侥幸过了。
马喻才不自诩自己是革新派,但对于被定为“革新派”的严继尧的决定,都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一周前传来严继尧的死讯,他也是怔愣了大半天,没回过神来。
许是严继尧的风光太盛,被他当成是天边的星星了,原以为会和严老爷一样在商界创下一个个神话,成为一代传奇人物。
没想到“神话”还未彻底缔造,就这么转瞬陨落了。
令人唏嘘。
同事们也“唏嘘”起来:“严少就这么死了,那位未婚妻呢?”
“未婚先死,这唐小姐不好做啊。照传统大家族的做法,她得——”
说这话的同事脸色一凝,闭上了嘴巴,连连叹息起来,一副惋惜不已的模样。
旁边的人立刻凑过来,用更小的声音道:
“我就说,这死了一周了,还未下葬,必然是在准备那件事——”
“…唐小姐已经许久露面了……大抵就是……了……”
“唐家不是报了案,说女儿失踪了么。”
“他们说失踪你就信?还不是为了躲——”
“那近来女儿失踪的也不止唐家一家,你又怎么知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在关键时声音小得马喻才什么也听不见,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这些事情也同他无关。
他还得思考如何去回应大卫的挖墙脚。
算是他半个“伯乐”的严继尧去世了,革新派立场尴尬,处境也尴尬,薛邵峰也直言他留在这不会好过……
那他到底,该不该去大卫那儿?
马喻才沉吟起来,不自觉就想起面试那日,见严继尧的第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