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被血染透了,我看不清楚。”出乎赵福生意料,孟婆却突然摇了摇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赵福生一下怔住了。
她原本以为孟婆既然敢孤身抛弃夫家出远门儿,在这样的世道独自前往另一个陌生的州县生活,定然是因为当年的她得到了某种线索。
这线索与她女儿的失踪有关,她为此十分笃定,才会一往无前来的。
可此时与她对话,她竟然说夜半收到了一封怪异书信,且信上一个文字都没看清楚。
“我知道这个事很荒谬。”
孟婆苦笑了一声:
“当时我说出来时,没有人信我。”
这也是她一开始问赵福生信不信她的缘故。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赵福生:
“大人如今还信我吗?”
“信!”
赵福生点头。
这一下孟婆彻底愣住:
“大人还信我?”
“信。”赵福生应道。
她看孟婆似是神色动容,不由正色道:
“我并不是意气用事,而是真的相信你,因为你提到夜半收到一封带血的书信时,我感觉不对劲儿了。”
说完,她转头去看小丫头:
“满周也感觉到不对劲儿了是不是?”
小孩本来年纪还小,也说不清个所以然,听她这样一问,只是点了点头。
“我的要饭鬼被你的话镇压住了,我感应到了危险。”赵福生索性解释清楚。
孟婆的嘴唇开始颤抖,眼中再度涌出泪珠:
“大人这么说,那定是真的了,不是我做梦,也不是我癔症了——”
她低头无声的流了一会儿泪,好一阵才平复了情绪,接着往下说:
“那封信当夜没看清楚,我拿到手上,便好像看到那信上的血复苏了,在流动——”
那种感觉十分诡异。
但孟婆当时并不觉得害怕,她从信上闻到了女儿的味道。
“血腥味儿很淡,但有药糖的味道。”
“药糖。”她强调:
“我女儿体弱,自小药当饭吃,我怕她苦口,时常变着方儿的找方子以药熬糖,让她祛苦。”
那种药糖味道独特,她常年熬煮,一闻就闻出来了。
“当时我捧着那封信,见信化成血,流了我一手、一身,也不知怎么的,我稀里糊涂的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醒来已经是大天明后了。
那天丈夫也在家,她一起床,脑海里便涌出一个念头:去徐州万安县。
“我这一生,可没有出太多远门的。”她叹道,“知道天下九州,也知道徐州这样一个地方存在,但万安县在此之前还真不清楚。”
她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
“我觉得这是女儿的家书里告诉我的,但说来也怪,我醒后再找信时,信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床上、枕边都没有见过血迹,而且她跟丈夫提起夜里有人送信时,丈夫只觉得她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发疯了。
“夜半时分,我家的仆从都说没人进过门儿,我的房门也从内上拴,没有人打开过,无人来送信。”
最主要的是信不见了,她的话无人愿信。
事后她想起徐州万安县,便生出了想要来徐州的念头。
这个想法一出,自然是遭到了家里人的阻拦。
通州与徐州之间相隔很远,一南、一北两个方向,再加上路况不佳,此时盗匪祸患频频,就是大户人家出行都得雇佣人手,还未必能保证平安到达目的地,更何况她一个妇孺?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家里人嗤之以鼻,但孟婆却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独自前行了。
“我出行前,只知道徐州,压根儿不知道万安县,一路出行靠问路。”
带出门的盘缠没多时便没了,遇过盗匪,遭人拐骗,身无分文时乞讨要饭,挨过饿、受过冻。
“可以说才出门那两年,我是把这一辈子没吃过的苦都吃了。”可她奇异的没有死。
她居无定所,冬天的时候好几次是看到无家可归的灾民被冻死在路边,但孟婆就是能熬着。
“我想老天不让我死,定是我女儿还在等我。”她逐渐熬了过来,后来一路打听进入徐州境内,到了上阳郡,想方设设法找了个地方替人上工。
“因替人做工时间紧凑,我抽不出空余找女儿,后来积攒了些钱不干了,买了锅碗瓢盆,自己攒钱摆了个小摊,卖些便宜的汤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