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深夜下的锻剑之歌

夜色茫茫,黑幕荡荡,当纯粹的黑夜降临到仙舟罗浮,几乎所有的生灵都只能被迫接受这一命运。

曾经工造司,在经过战争洗礼后,如今这里遍布残迹,不知名的机巧零件与金人残骸散落在各处,似乎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哀歌。然而,在这断壁残垣之中,一缕星火顽强地闪烁着,亦如黑夜中的萤火虫,带来最微弱的光亮与温度。

造化洪炉,当初的建木灾异使它破碎,之后重建起来没多久就又遭逢持明叛乱,兜兜转转数十年,而今在这片无边的夜色中,这座承载了无数匠人梦想的熔炉却再次燃烧起来。

叮叮当当的锤炼声在静谧中飘散,每一声都是时光的印记,雕刻着未来的形状,洪炉中的火焰散发着瑰丽的色彩。

男人手中的铁锤一次又一次地落下,面前铁砧上那柄破碎的大剑正一点点地恢复着往日的荣光。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已经逐渐成型的剑胚,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恍若那些曾经破碎的过往那般正慢慢归回原位。只是这一次,他要做的不仅仅只是重铸一柄剑。

熔炉侧畔,女人伫立于阴影之中,她的存在犹如冬夜里最后寒冷的霜华,冷艳而不可触及。面对造化洪炉散发出的恐怖高温,即便是这个高大的男人也热得满头大汗,可她身上却始终没有一滴汗水落下,男人一边擦汗一边朝女人靠近了几步。

刚走近的瞬间,一股舒爽的凉意瞬间驱散了熔炉带来的燥热,几息之间那股凉意就变成了彻骨的阴寒,男人不愿再多做停留再次回到了铁砧前,继续选择与火焰和钢铁对话。

“我本以为你不会同意帮我...”

男人未做回答,继续着手里的工作,一锤又一锤,直到那柄剑终于有了些许当年的模样,他才停下。

剑,长五尺,重若千钧,玄黑的锋刃上血色浮泛。

男人再次回头看向一旁的女人,声音低沉宛若来自彼岸的亡魂,“确实不会,但这并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我自己,镜流...”

镜流没有去看他,自始至终目光都未曾离开熔炉中跃动的火焰,她手臂一甩,宛若一线月光在其指间萦绕,那柄由坚冰凝结而成剑在她手中浮现,剑长三尺七寸,幽幽含光,轻若无物。

镜流几乎没有犹豫,就将这柄陪伴自己多年的昙华剑一起丢入了熔炉中,冰剑在火焰中溶解,化作一滩极寒的冰涎,包裹在另一柄剑的剑身上。

男人看着在熔炉里渐渐合二为一的两柄锋刃,感慨道,“为挣脱束缚的自己重新戴上镣铐,甚至为此赌上自己的性命,你依旧让我感到钦佩。”

镜流回复道,“若说这世间谁还有资格为我们过往的一切画上句号,恐怕也只有我们自己了。应星,或许我现在该叫你,刃...就把这一次的战役当做我们这种人最后的注脚...”

火光照亮了二人的面孔,昔日的旧友,曾经的同伴,人有五名,代价有三。自白珩身死的那一刻起,剩下的四个人就注定走向不同的道路。

“云上五骁的时代早已过去,而如今你又背负上了所谓的残阳七桀的名号。镜流,这种东西只会成为你新的负担...所有人都会死,但不是所有人都想死...”

刃话中的深意镜流如何不知,可这一次她确确实实感到了疲惫,那柄玄黑色的支离剑曾是她的束缚,而自它断裂之后,昙华剑成了它摆脱束缚的象征,但也预示着她不断徘徊在疯狂的边缘。

云上五骁的名讳曾是她的束缚,而后她坠入魔阴,踏上复仇的道路,复仇者的名号成了她摆脱束缚的象征。

可当另一个枷锁降临时,她却选择了欣然接受,只是她看到了那个人给他抛出了一次新的选择机会,本该如此才对...

“不会再有人记得云上五骁的镜流,也不会有人再记得残阳七桀的镜流...将我的过去,我的一切都献祭给曾经的罪孽...我不后悔...”镜流的声音在黑夜中回荡,宛如孤魂野鬼的低吟,如今无人再去回应,往后亦无人会去评说。

“这是我们早已注定的路,那场灾难的代价已经足够,景元不该走在我们前面,该死的是我们才对...”他拾起‘末日残迹’的尘埃,投进熊熊燃烧的熔炉,仿佛是要将过往的一切焚烧殆尽。“饮月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全新道路,而你我却一直困顿在旧日的梦魇中。我将【命运的奴隶】交由我的剧本丢入火中,只为自己能从那场梦魇中彻底逃离。”

随着灰烬融入火焰,熔炉内的景象发生了变化。暗金色的火苗缓缓升腾,如同黄昏下的落日,照亮了支离剑表面的淡蓝色光辉,两者试图融合,却终究难逃命运的捉弄。

刹那间,暗金褪去,一条淡蓝色的溪流在剑脊上蜿蜒流淌,将炽热的金属瞬间冻结,导致原本重塑的剑胚裂纹密布。

他原以为,借由灰烬中的命运之力,足以让这两件截然不同的兵器合为一体。期望中,以昙华为芯、支离为影,承载着镜流过往的两柄剑将以崭新的姿态为她,镜流,这个主人带去一场华丽谢幕演出。

然而事与愿违,束缚命运的枷锁与打碎枷锁的铁锤从来就不被允许融为一体,它们只会相互排斥,直至最后谁也不剩下。就如现在熔炉中所展现出的这样。

镜流似乎早就知晓这一点,她抬头望向无边的深空,“会有萤火虫,把命运火种带回来...”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远方的天际闪烁过一束微弱的光,刃随着她望向的地方看去,他看见了黑暗中闪烁的萤火虫,只是在这一刻它仿佛如流星般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