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与皇帝言说了等爱女回宫便住去清漪园,皇帝自然展现出十分的不舍与孝顺来,又是说爱护妹妹之心,又是说孝敬太后之意,烦得太后是不胜其扰。
但太后一力咬死了自己要去清漪园观山光湖色,也是带着纷扰之中的端淑躲清静,推拉了几个来回皇帝才松了口。
太后以为她依旧如此退让,想来皇帝不日就将赐下圣旨来拒绝达瓦齐求亲的非分之想,将端淑长公主从那苦寒之地接回京城了,可左等右等,养心殿始终不曾发出明旨,不由得心中惶惶。
这一日,太后又在慈宁宫诚心礼佛,福珈姑姑在左右侍奉,不由得道:“太后娘娘,您也歇歇吧,否则熬坏了身子,等端淑长公主回来也是要心疼的。”
太后搭着福珈的手艰难从地上站起来,扶着自己的膝盖,过了片刻才直起身子,叹道:“若是熬坏了哀家就能换老天庇佑,让我的端淑平安归来,那熬坏了又算得了什么?只是皇帝那日迟迟没有动静,不晓得是什么情况,哀家要使人去请皇帝来,偏偏皇上又忙于朝政,这些日连养心殿都不曾出。”
她也分不清是皇帝当真忙得狠了,还是有意不肯来慈宁宫。
福珈劝道:“皇上和皇贵妃都有言在先,咱们端淑长公主定然是会平安归来的,您就将心放在肚子里面吧。”
太后却摇摇头,一面搭着福珈的手转出佛堂往明厅去,一面缓缓道:“若是还不得消息,就是哀家够不到养心殿,永寿宫总是得敲打敲打的。”
这时,去领慈宁宫份例的宫人进来请安。
太后瞥了她一眼,问道:“可有什么差错?”
那宫人一福:“旁的尽数能对上,只礼佛用的檀香的份例多了一倍,再多了一个匣子。”
说着将一个黑底红漆的描金匣子递了上来。
太后听到“檀香”时眉毛微微一挑道:“皇贵妃这是要哀家静心么?”
她一个眼色下去,福珈便伸手打开了盒子,只见其中是一枚玉质的帘钩,用来将帘子或围帐勾起的。
太后眉头一蹙,拿起那枚玉帘钩,玉的水头很是寻常,算不得精巧。这样的东西能进到她的慈宁宫来,必定是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而这个人除了名正言顺地协领六宫的皇贵妃,又还能是谁呢?
她将那枚玉帘钩窝在掌心之中,将人遣了下去,殿中只留下福珈与自己。
福珈给太后斟了一杯茶,疑惑道:“慈宁宫并不需要一枚玉帘钩,且这东西素来是成双成对的,怎么皇贵妃偏偏借内务府的手给您送了一枚过来?”
太后沉思片刻,口中翻来覆去地喃喃道:“玉帘钩。玉帘钩?”
她突然好似想起什么一般,念道:“仙宫云箔卷,露出玉帘钩。是卢仝的诗,诗名就是《新月》。福珈,下一个新月还有多久?”
新月,又称朔月,大约是每月的初一的月相。
福珈掐掐手指道:“太后娘娘,还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