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 痛打落水狗

“我为何要惭愧?”

司马光理直气壮道:“我可比你有自知之明,我从未说我这些年干得好,我也一直认为我无法胜任,别说富公,那就是比之苏子瞻、范尧夫,我也不如也。哪像你,好似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就你一个人是对的。”

言下之意,富弼干得比我好,那是应该的,我本来就不如他。

王安石是目瞪口呆,这就没意思了,过得半响,他一挥袖子,“是呀!我与你争甚么。”

言罢,就扬长而去。

就这一点,他还真是反驳不了司马光。

司马光确实是一直在举荐人才,是乐于当伯乐,就没有想过要位居高位,这回本也是提拔他当宰相的,但他却拒绝,举荐文彦博,理由就是他能力不足。

他还真不是谦虚,他是真认为自己能不足,至少比不过文彦博他们,甚至他也清楚自己的才华是不如王安石的。

他在评价王安石的时候,不是说王安石能力不足,也不是说王安石道德不佳,而是说王安石不懂得识人,这身边全是小人。

“我稀罕与你争么?”

司马光哼了一声,又径直去到张家。

对于司马光的到来,张斐一点也不意外,这对冤家向来默契十足。

“王介甫是来巴结你的吧?”

司马光也是直截了当。

张斐愣了愣,忙道:“当然不是,王学士怎么会巴结我。”

司马光道:“怎么不会,如今富公站出来,他肯定感到害怕,他必须要笼络你。”

张斐讪讪道:“也谈不上笼络。”

司马光哼道:“你与王介甫的关系,我是最清楚的,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政法已经分离,而检察院也与皇庭一样,是完全独立的,你不再需要依靠任何人。

而你身为检控官,又是公检法和法制之法的制定者,理应以身作则,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与他在背地里合作,如果让人知晓,公检法必将蒙受重创。”

这就是他来找张斐的原因,因为他料想王安石肯定回来找张斐,但他认为公检法已经彻底独立,张斐应该疏远与王安石的关系。

张斐笑道:“对于这一点,司马学士应该对我充满信心才是,因为一直以来,我才是那个最守规矩的人。”

“这倒是得。”

司马光点点头。

张斐突然道:“我倒是觉得,目前压力全都在司马学士身上。”

司马光忙问道:“此话怎讲?”

张斐道:“刑部可是负责公检法的人事安排,目前公检法推广的那么快,权力又越来越大,这人事若是安排不得当,也会出大问题的。”

“这我知道,我也是很小心谨慎。不过。”司马光又是感慨道:“这回仓库税之争,倒是让我看清楚许多人。不瞒你说,我也认为仓库税激进了一些,但是他们的反应,也超出我的预计啊!”

张斐笑道:“这我倒是觉得,无可厚非,起初多少有些不适应,但慢慢就会习惯。”

司马光道:“看来你已经是胜券在握。”

张斐摇头笑道:“司马学士的信息有些落后,此时早已经过了胜券在握的阶段,现在已经到了痛打落水狗的阶段。”

隔日,挂有粮署的粮铺突然宣布,粮价从四十文一斗降低至三十八文。

不多,就降两文钱。

但就这两文钱,使得那些权贵地主是寝食难安。

在这大灾之日,粮价不升反降。

是欺负我们没有税币么?

如果那些权贵、地主手握税币,那绝逼是要全部收购,跟我们玩这一手。

仓库里面有多少粮食,我们还不清楚么。

你在这吓唬谁了。

那些权贵地主跳出来,掀起舆论战,这是阴谋,朝廷根本没有这么多粮食。

正版书铺为了报纸销量,还聘请事务所,都将账目算清楚,以百分之五十的惩罚税来看,这粮价降低到多少才与这惩罚税平等。

百姓一看,还有得跌!

等!

宁可当下少吃一点,也不轻易买粮食,现在买多少就是亏多少啊!

所以,除粮行以外,整个京城市场却变得空前繁荣。

因为货币增多,但是这些货币又不完全进入粮食市场,就连普通百姓,也不着急了,每天一百文钱工钱,只需买一斗粮食,就可以吃两三天。

粮价下降,他们更加不紧迫,家里都不存粮,因为大家都知道粮价后面还会降,到时再买也不迟。

他们可以有许多余钱,去购买其它货物。

恰恰好,由于皇庭的禁令,其它货物,价格也都在下降。

这两件事撞在一起,市场得有多繁荣。

马帅王超他们,都已经笑哈哈了,货币增多,足球联盟是大为受益,以前农夫不看足球的,现在天天在郊外务工,空闲的时候也跑来看。

最先扛不住就是那些中小主户,他们更加清楚,那些大地主几乎掌控着京畿地一半的粮食,关键他们的存粮是非常可怕的,而这回是要全部放出来,这种事历史上从未发生过,如果挨到最后,大地主放粮食出来,这粮价肯定是暴跌,自己的粮食可能想卖都卖不出去。

他们必须要抢先一步将仓库里面的粮食放出来。

白矾楼。

在一个大包间内,只见四五个身着缎子长袍中年人,眼巴巴地看着樊颙。

“樊老弟,兄弟几个可全指望你了。”

“千万别这么说。”

樊颙道:“我也是要缴仓库税的。”

“但是你可以拿去酿酒啊!”

“今年是情况极为特殊,曲院如今都已经被禁止酿曲,我们只能根据去年年末买下的量去酿酒。而这酿酒的粮食,去年我就向你们买了,这超出来的,那是要征百分之三百的酒税,那我还不如缴仓库税。”

“他们不一定发现的了。”

“税务司的手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多少人被罚的倾家荡产,谁敢去赌啊。”

“那你这是见死不救。”

“我没有见死不救,我这是力不从心啊,你们可以拿到市场去卖,如今旱情当前,这粮食不愁卖。”

“如果我们都放出粮食,粮价必然暴跌,那我们可就亏惨了。”

“这。”

樊颙道:“那你们只能去求一人。”

“谁。”

“粮食署蔡署长,如今只有粮食署不用缴纳仓库税,而且根据法律规定,在京畿地范围内,粮食署最低也只能用三十五文钱的价格收购,就是不知道粮食署能够收购多少粮食。”

没有办法。

这些中小主户,只能跑去找蔡京。

大哥!收了我们吧。

蔡京也没有刁难他们,因为粮价是有限制的,只能是三十五文钱收购,这是确保粮食署不会操作粮价。

但他不是全部收购,而是购买三分之一,或者一半,剩下让他们自己拿到市场去卖。

而且不是给税币,是直接用铜钱购买。

因为他们始终要防止,税币直接流入到这些地主手里。

这些主户一看,我们上门求他,他都不给税币,给铜钱,这税币得多么坚挺啊!

这些中小主户开始投诚,立刻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

这么一来的话,市面上拥有的粮食,就可以挨到秋初。

等到秋初一波惩罚税上来,朝廷又可以挨上一段时日。

朝廷的权贵们是面如死灰,他们现在甚至怀疑皇帝是不是故意不吭声,其目的就是给他们希望,然后最后一波再收割他们。

你们真是好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