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祸从口出(上)

“是关于大名河防的听证会吗?”

“是的。”

“可这跟你们月俸有何关系?”

“因为咱营里最近也在修河道,说是上面怕被查,所以当月就给咱们发了足额的月俸。”

“原来如此。”

张斐低头看了眼文案,然后又抬起头来,问道:“不管原因如何,你们上个月到底是拿到足额的俸钱,这酒喝得一定是非常开心吧?”

“倒是没有。”

胡长百是委屈巴巴地说道。

张斐问道:“为何?”

胡长百道:“因为我们知道,等这风声一过,又会回到原样,而且我认为,上面是有钱发足额的俸钱,借着酒兴上头,我我还抱怨了几句。”

张斐问道:“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胡长百道:“因为当时喝得有些多,我真是只是大概记得一些。”

张斐问道:“你大概说了什么?”

“我。”

胡长百忐忑地左右看了看,犹豫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道:“我们先是在说那场听证会上的事,大冬天不给水兵衣粮,这上面根本不把咱厢兵当人看,每天都是起早贪黑,干得活比谁都多,比谁都累,可拿到的比谁还少,这稍微歇口气,可能都会被鞭子抽打,经常有人活活累死,却只拿这么一点钱,还不能拿足额的俸钱,可真是不公平。”

张斐点点头,又向邱河问问道:“邱河,在胡长百说这话的时候,你当时是什么反应?”

邱河哭丧着脸道:“我当时也喝多了,所以.所以就附和了几句。”

张斐道:“所以你也认同他说得?”

邱河道:“那些水兵遇到的情况,咱们厢兵可是经常遇到,甚至比他们更惨,可也没谁为咱们厢兵做主,所以就跟着抱怨了起来。”

张斐道:“所以你们只是在抱怨,自己的境遇,以及所遇到的不公。”

邱河直点头。

“我暂时没有问题了。”

张斐坐了下来。

赵抃又示意辩方可以进行询问了。

李磊站起身来,“胡长百,你是哪里人?”

胡长百道:“我是徐州人。”

李磊道:“你在入伍之前,是干什么的,又为什么会入伍?”

王巩闻言,立刻找出一份文案放在张斐面前,“这事可不好反驳。”

张斐瞧他一眼,又拿起那份文案看了起来。

那胡长百回道:“之前我是一个农夫,十年前,我家乡遇到水患,田屋尽被冲毁,恰好遇到官府征召厢兵,我就入伍了。”

李磊问道:“根据你所言,这水患和官府征召厢兵,只是一个巧合?”

胡长百摇摇头道:“那倒不是,因为那场水患,导致徐州遍地流民,官府才决定征召厢兵。”

李磊继续问道:“如果朝廷不将你们征召进军营,你认为你会过得怎么样?”

“我反对。”

张斐站起身来,“对方引导证人对没有发生过的事,进行推测,做出不利于证人的供词,这如何让人信服。”

“我收回这个问题。”

都不用赵抃开口,李磊就抢先说道,然后又向胡长百问道:“在被征召入伍之前,你是怎么维持生计的?”

胡长百道:“我我是靠乞讨去维持生计。”

李磊道:“这乞讨能否帮你维持生计?”

胡长百道:“当然不能。”

李磊道:“你身边可有百姓因乞讨不到粮食,而活活饿死?”

胡长百点点头道:“有的。”

李磊问道:“多不多?”

胡长百道:“不少。”

李磊道:“你被征召入营后,是否感到高兴?”

胡长百点点头,“当时是很高兴。”

李磊道:“你的妻儿有没有因此得到温饱。”

胡长百道:“有的。”

李磊又问道:“如果我说当时的这个政策,救了你们一家人,你是否认同?”

胡长百道:“认同。”

李磊道:“在这十年间,你有没有机会离开军营?”

胡长百道:“我我没有想过。”

“为什么?”

李磊道:“你在军营里过得如此艰苦,为什么不想着离开。”

胡长百道:“我家现在连一亩田地都没有,一间屋子都没有,我也早早离开家乡,如果离开军营的话,又得过场颠沛流离的生活。”

李磊道:“所以军营给你们一家人活下去的机会,并且还给予你遮风挡雨,你却在抱怨军营待你不公?”

“我反对!”

“我收回这句话。”

都不等张斐起身,李磊就赶紧收回,然后又向邱河问道:“邱河,你是哪里人,又为何入伍?”

邱河道:“我跟胡老哥是同乡,也是因为那场水患入伍的。”

李磊又问道:“在这十年间,你可有想过离开军营?”

邱河摇摇头,“我跟胡老哥的情况差不多,而且而且我的妻子在那场洪水中没了性命,我连个家都没有,只能待在军营里面。”

“所以.”

“我反对。”

李磊刚开口,张斐就直接举手。

李磊郁闷道:“我都还没说,张检控反对什么。”

张斐理直气壮道:“反对你接下来要说的话。”

赵抃也是忍俊不禁,只觉这张三当了大庭长,检控官,却还是跟当初那个珥笔一样,档次是一点也没有提高,咳得一声,“反对无效,辩方继续询问。”

李磊纠结片刻,想想还是算了,自己要是说出来,还是会被张斐反对的,可能还会引来嘲笑声,转而道:“我要传陈家酒馆的掌柜陈亭出庭作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