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六章 都是为了你

赵顼之所以要先跟赵抃见上一面,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让赵抃挡在张斐前面,让赵抃成为带头大哥。

一来,赵抃是宰相,这宰相出面,表示抗议,君臣小小妥协一下,是在情理之中,皇帝也不失面子,不可能让皇帝向一个小小检控妥协。

二来,也避免他跟张斐的表面关系直接闹掰,所以这账还是要算在赵抃头上的。

与赵抃商议后,赵顼便主动让步,允许公检法介入调查。

在赵顼下达命令之后,那李知恩立刻又去到检察院,表示皇城司愿意配合检察院针对此案的调查。

检察院方面也立刻表示之前诏令一事,就只是一个误会,到底公检法刚刚成立不久,也是头回跟皇城司打交道,双方都有些不熟悉,于是立刻将刘仁赞给放了。

这令不少朝臣感到十分诧异,而他们之所以诧异,可不是说检察院放人,那都是意料中的事,他们诧异皇帝竟然这么快就主动退让。

之前很多宰相也都上奏表示皇城司徇私枉法,但历任皇帝都是无关痛痒的教训几句,赵抃有这么大的面子?

饶是埋头苦干的王安石,都对此感到有些诧异,他虽然不想介入,但他还是希望这事别闹上皇庭,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对他终归是不利的,他确实希望能够控制言论,因为目前来说,言论是掌握在保守派的士大夫手中,他们这一派都是信仰传统的。

关键那两个厢兵之所以被抓,还就是因为谈论河北河防。

于是王安石就叫来邓绾询问一二,“官家是与赵相公谈妥了吗?”

邓绾低声道:“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但是下官也打听到一些消息,可能事实并非如此。”

王安石又问道:“那是怎样?”

邓绾道:“据说官家之前确有单独召见赵相公,而赵相公表示皇城司一定有滥用刑罚,屈打成招,故此官家才答应检察院介入的,可若是审出来的结果,并非如此,这赵相公可就官职不保啊!”

王安石震惊道:“这么严重吗?”

他没有想到赌得这么大,到底赵抃可是宰相。

但其实并没有这么回事,这都是皇城司放出来的消息,要不然的话,皇城司的面子往哪搁啊!

邓绾却道:“王相公认为这事还不严重吗?皇庭直接命令检察院都直接上皇城司抓人,到底以后是听皇庭的,还是听官家的。”

王安石沉默半响,不禁摇头一叹,如今他对公检法的前景也是非常不看好,实在是太激进了一点,但似乎他们又没有退路,又叮嘱邓绾道:“这事你就别掺合了。”

邓绾赶忙道:“下官知道,别说下官,其他人都不敢沾边,就连文公他们都没有说话。”

王安石笑道:“他们不说,那是还没到时候,等到这结果出来之后,你看他们闹不闹,故此我才让你别瞎掺合,以免被他们抓住把柄,到时可有你受的。”

政事堂。

“君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赵阅道以官职担保,让检察院去调查此案?”富弼稍显焦虑地问道。

司马光道:“赵相公与我谈过此事,但并非是如外界所言,他未有以官职担保,这皇庭是讲究证据,大庭长就不可能在调查期间,做出决断,其实赵相公只是向官家建议,让检察院介入调查,以免皇城司胡作非为。”

文彦博道:“所以外面的说得都是谣言?”

“.那也不是。”

司马光叹了口气:“官家对此很是不满,在与赵相公的谈话中,确有一丝威胁之意,如果最终未能找到证据起诉,亦或者败诉,可能会很麻烦。”

富弼摇头叹道:“不应如此啊,皇庭下达这道命令,乃是为求司法公正,此也是公检法职责所在,所以只要能够公正的判决,那便是合理的,又怎能以结果来论成败,此非司法所求啊!”

司马光摇摇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对面可是皇城司啊!”

文彦博道:“既然如此,检察院方面可有把握?”

“这我也不大清楚。”

司马光摇摇头,“根据目前所知的消息,那厢兵的确说了不满朝政的话,但绝无意图谋反,至于说谤议朝政,这这也不好说啊!而那边皇城司也对他们用以酷刑,迫使他们认罪。”

富弼皱眉道:“皇城司是被允许动用刑罚的,他们又的确说过这话,这如何证明屈打成招,滥用刑罚。”

文彦博点点头道:“是呀!这如何证明?”

司马光皱眉道:“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以往要证明屈打成招,必须证明,对方是完全清白的,如果不是清白的,刑罚就是使用得当,所以要想定皇城司的罪,必须要证明那两个厢兵是完全清白的。”

文彦博道:“这就更难了,到底他们说过那番话,如何去判断他们是有心,还是无意。哪怕证明他们是清白的,可光凭那番话,对他们使用刑罚,那也是情有可原的,这官司怎么赢?”

司马光瞧了眼富弼,见他也是皱眉不语,道:“这就只能看张三的,目前也只有他能做到,好像今日他们已经派人前去皇城司调查此事。”

他们心里都隐隐有些后悔,让这件事往这个方面发展,对自己好像非常不利。

他们都知道,在这种宣传的作用下,一旦检察院输掉官司,牵连到赵抃,今后想要再限制住皇城司,那真是异想天开。

大家更加不敢去调查皇城司。

傍晚时分。

检察院。

“张检控回来了。咦?齐济他们呢?”

坐在院内审查资料的王巩,忽见张斐独自走了进来,不免感到好奇。

张斐愣了下,左右看了看,“齐督察还没有回来吗?”

王巩反问道:“你没有去皇城司吗?”

“没有!”

张斐摇摇头,“我是刚从家里赶过来,算时间齐督察应该回来了。”

“你为何没去?”

“我害怕!”

“.?”

王巩听到这个答案,差点没有咬着舌头,你之前去到皇城司,直接都将人家公事给抓来,是建国以来第一人,你还会害怕,不禁问道:“你怕什么?”

张斐道:“他们不是要去见那两个厢兵吗?”

王巩点点头。

张斐道:“那两个厢兵肯定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我是最怕见到这种场面。”

王巩愣了愣,旋即呵呵笑出声来,又道:“抱歉!真是看不出张检控还有这一面。”

张斐笑问道:“怎么?我看上去很残忍吗?”

“不不不!”

王巩又道:“只是.只是看惯了张检控在庭上大杀四方,所以.!”

张斐微微耸肩道:“将犯人定罪死刑与亲眼目睹执行死刑,那可不是一回事。”

当初在登州牢狱时,他就最看不得别人受刑,哪怕是打板子,以前看电视,他也受不了那些场面,会做噩梦的。

“这倒也是。”

王巩点点头,又问道:“其实那边的情况,我们也大致了解清楚,到底我们检察院该如何处置?”

张斐道:“如果对方只是酒后胡言,并没有其它意图,是受到皇城司的酷刑,才愿意认罪的,就得告皇城司滥用刑罚,屈打成招。”

王巩皱眉道:“可是如何证明他是酒后胡言,没有其它意图,这恐怕只有那两个厢兵自己知道。”

张斐笑道:“那就得通过仔细的调查才能知晓,这黑的他白不了,白的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