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曾想,刚出张家,在拐角处,就遇到一个他最不想遇到的人。
王安石。
当然,对于王安石而言,亦是如此。
二人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只有一词-——晦气。
王安石目光往张家门口一瞥,笑道:“刚教训人出来啊!”
司马光心念一动,问道:“教训什么人?”
王安石道:“当然是张三那小子,他上检察院才多久,就弄得满城风雨,差点就刮起一阵腥风血雨,这你不得好好教训他一番。”
司马光笑道:“我夸他都来不及,何来的教训?”
王安石诧异道:“司马君实,你这是转性了么?”
司马光道:“我这都这把年纪了,还转什么性?”
王安石神色很是不爽道:“那你就是在针对我,他做得比我做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事要换成是我,你不得天天拽着我骂。”
司马光点头道:“这要换成是你来审,那就是天下之大不幸啊!”
王安石怒了,不顾礼节,指着司马光道:“你说道说道,是怎么个大不幸。”
司马光道:“说到底,此案也是源于税收,税收就关乎财政,要换成是你,都已经定了谋反罪,你就不会在乎那连坐法,对于你而言,是可执行,亦可不执行,且多半都会执行。”
王安石倒也没有否认,问道:“何错之有?”
司马光道:“这就是你与张三的差距,他这一步妙就妙在不执行这连坐法,如果执行连坐法,必然反噬自身,而这就是你经常犯的错。”
王安石道:“愿闻其详?”
司马光道:“一旦执行连坐法,必会有人推波助澜,栽赃嫁祸,将那些无辜之人统统都给牵连进来,哪怕只有一个,朝中也定会有人借此大做文章,然后再反戈一击,以至于你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王安石道:“你真是奇怪,你都知道是有人推波助澜,栽赃嫁祸,你不去怪他们那些人,反倒是怪依法判决之人。”
司马光道:“我怪他们也解决不了问题。我都已经告诉你,你这么做,必然会出现一个更坏的结果,你却还要这么做,这不怪你怪谁。”
王安石被怼的有些难受,忽然灵机一动,道:“可不是我刚愎自用,而是我不愿听你司马君实的废话,在河中府,我的新政没有做出妥协吗?可为什么我在京东东路不愿意妥协,你就不想想自个的原因吗?”
司马光恼怒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这般记恨于我。”
王安石笑道:“你若做了什么,那我倒不会怪你,偏偏就是你什么都不做,就光会说。我为何愿意在河中府妥协,不就是因为张三那小子敢作敢为,他能够提出一个解决或者替代的计划,若有道理,若能改善财政,那我为何不听。
你司马君实呢?就光会说我的新政不行,又拿不出替代计划,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方才你说张斐妙就妙在不执行连坐法,这要换成是你,我王安石敢用名誉担保,你都不敢告他们谋反罪。”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简直是无可救药。”
“你就不是那味药。”
王安石哼了一声,“我找药去了。告辞!”
司马光咬着牙道:“但愿那味药能治好你这死脑筋。”
那边张斐刚刚送走司马光,本还想去后院看看两位孕妇,结果这王安石又来了。
没有办法,只能赶紧命人备上茶水。
“方才我过来时,正好遇见君实,你这又挨训了吧?”
王安石故作打趣道。
张斐倒也没有瞒着,只道:“司马学士既是长辈,又是上司,挨训也是应该的。”
砰!
王安石猛地一拍桌子,“我就知道那老贼没有说实话,依他的个性,他怎么可能会夸你。”
“啊?”
张斐只觉是莫名其妙,“王学士,你在说什么?”
王安石神色一敛,咳得两声,“恭喜你赢得这场官司。”
“多谢!多谢!”
张斐赶忙拱手道。
王安石道:“下回司马老儿问你,我为何找你,你就说我是来夸你的。”
“.?”
张斐一头雾水地看着王安石。
王安石道:“我是不是恭喜了你?”
“是。”
“那就行了。”
王安石咳得一声,又转移话题道:“虽然此案已经完结,但是京东东路的问题尚未解决,你可别麻痹大意。”
张斐忙道:“王学士放心,我会时刻关注那边的情况。”
“还有!”
王安石将几份文稿,递给张斐。
张斐问道:“这是什么?”
王安石啧了一声,“事业法的文章,我都是按照你的想法去写得,你看看能不能行?”
“哦。”
张斐这才想起来,赶紧接过来,草草看得几眼,便点点头道:“非常好。”
王安石纳闷道:“你这么看两眼就能知晓?”
张斐一本正经道:“如这种文章,需要的是一眼就能够吸引眼球,而不需要仔细鉴赏。”
“是吗?”
“当然是的。”
“那你打算何时发?”
王安石又问道。
张斐道:“等过些天,因为近日大家是在议论这谋反案,等此风波过去再说。”
王安石神色一动,“你就没有打算推波助澜?”
张斐问道:“王学士此话怎讲?”
王安石道:“让税务司全面接管京畿地的税务。”
张斐愣了下,“这不应该是王学士去建议官家吗?”
王安石道:“你可知道,这会得罪多少人吗?”
税务司既不属于新政,又不是司法改革,王安石也得顾忌身边的人,他不太好开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