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赵顼亲自出面劝说,你再在祥符县皇庭坐半年,朝廷就将你调走,去别的地方当庭长,现在就将你调走,将会影响到公检法的制度。
再加上司马光他们在一旁劝说,齐恢这才答应继续留在祥符县。
而京城检察院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
在此之前,检察院一直是寂寂无闻,大家更忌惮的是警署、皇庭和税务司,检察院的存在感非常弱。
但如今大家都不敢小觑检察院,如就这种小事,检察院都得给你纠正过来,别的事,检察院能够放过吗?
录事巷。
两年前,录事巷最大的酒馆正式改名为珥笔酒馆,专门用来招待珥笔,因为张斐的到来,导致珥笔的收入大为增加,成为录事巷的消费主力。
此时,珥笔酒馆里面是一片唉声叹气。
“如今张三去到检察院,咱们珥笔的日子可是不好过了呀!”
“谁说不是呢,咱们哪是张三的对手,以后官府告一个准一个。”
“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虽然打不过张三,但是可以帮那些嫌犯减刑,还是得请咱们的。”
“可话说回来,咱们可都在努力学习张三打官司,可是可是就总感觉差一点,到底是咋回事?”
这一桌人正聊着,忽闻边上有一人道:“那是因为你们读书读少了。”
几个珥笔回头看去,立刻起身,“见过李行首。”
李国忠笑道:“张三之所以能够屡战屡胜,在于他对律法的研究和理解,而你们想着投机取巧,可再会取巧,庭长最终看得还是律法条例,你们自然是要差上一些,真想要赢张三,那得研读律法啊!”
“李行首言之有理,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汴京律师事务所。
“王学士,你约我来这,有什么事吗?”
张斐疑惑地看着王安石。
王安石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份文案给张斐,“你帮我看看。”
“哦!”
张斐拿起文案一看,郁闷道:“王学士,你的文章,我可评不了啊,都不一定看得懂。”
王安石略显尴尬道:“我这可是按你的那种风格来写得。”
张斐顿时明白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关于推行事业法的。看罢,他摇摇头道:“稍微差点意思。”
王安石立刻道:“此话怎讲?”
张斐道:“如果王学士要借此案推广这事业法,首先一点,这文章就不能你亲自写,因为你写得话,那就是自卖自夸,这得别人来写。
其次,不能这么直接,否则的话,一看就知道是在宣传事业法,目的性太强,会引人反感。
这还得分几篇来写,一篇先讲述柳青的遭遇。一篇讲述之前那些诋毁柳青的文章,为其诉冤。
在这些文章中,添加进去读书人的生计问题,引发大家的重视,最后再引导出事业法。”
王安石顿时茅塞顿开,忙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这宣传方面,还是你行啊。”
张斐问道:“王学士似乎对这事非常上心。”
王安石一怔,神情严肃道:“正好我这打算要进行教育、科考改革。而这事业法与我这教育改革,是不谋而合。
经过青苗法在京东东路的挫折,以及均输法在东南六路的问题,我发现很多官员,就只知道写文章,讲述圣人之道,如律学、算学、农学等学问,是一窍不通。
这令我新法是大为受阻,若想要新法一直执行下去,必须要培养这方面的人才,否则的话,只怕也逃不过人亡政息的结果啊!”
如果说这个人亡政息,指得是赵顼,那是成立的。在历史上,赵顼死后,司马光为首的保守派就开始反攻倒算,誓要抹掉一切与王安石有关的政策,不管是对外,还是对内。
不过王安石也是深谋远虑,他已经在悄悄为自己的新政打基础,就是教育改革。
他心里很清楚,他的理财主张,如今是不被主流价值观认可的,大家还是更推崇司马光的主张,得人心者得天下,光靠权力压着,是不可长久的。
怎么去改变主流价值观,只有教育。
他其实已经在国子监的算学馆悄悄实行,就是以成绩来升级。
这看似很应该,但其实他刻意将道德评选给忽视了。
谁的成绩好,谁就可以往上走。
但这还不够,他还要改变朝中人才的配置,他鼓励学生去学一技之长,比如算学、律学、医学,等等,将学问多样化,以此来打击保守派的基本盘。
他的这番变革,史称“熙宁新学”。
这是非常关键的一步,这能够为未来提供源源不断的人才。
但可惜,此法没有坚持太久。
然而,张斐误打误撞,提出事业法,与王安石的战略,是不谋而合,而且还能够解决朝廷的负担,这令他极为既兴奋。
只不过他嘴上不说而已,因为这种事你明说的话,阻力是非常大的,故此他就想借事业法,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有趣的是,这与张斐的想法,也是不谋而合,他也想撬动当下教育的基本盘,为司法获取更多人才,同时为各行各业,争取更多的人才,到底公检法的成功标准,也是在于国强民富,做不到这一点,就谈不上成功。
“原来如此。”
张斐点点头,道:“这样吧,我回去找我夫人,写几篇草稿,到时王学士再多找一些人,润色一下,以及改变文章风格,让人觉得,这不是出自一个人得手笔即可。”
王安石道:“你能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不过也不需要再多找几人,我一人就行。”
张斐错愕道:“王学士一个人可以写出多家风格?”
王安石呵呵道:“若是大家风格,我自也做不到,但就你那种水平的文章,我随便看看别人的文章,就能够模仿出来。”
张斐立刻道:“王学士的文学造诣,真是令人钦佩不已。”
王安石笑道:“这算什么文学造诣,只是模仿他人的文章,无他,唯手熟尔。你那是懒。”
张斐道:“我那是忙。”
王安石想了下,“倒也是的,你现在要顾得事确实很多,不过文章写得好,也没什么大用,你看司马匹夫,学问倒是高,但就是没啥用,还不及你。”
张斐干笑着,不答这话。
忽闻一阵极快的脚步声,只见吕惠卿直接入得屋来。
王安石不免皱眉道:“吉甫,你何时这般不懂礼数。”
吕惠卿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来到王安石身旁,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说罢,师徒二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张斐。
张斐摸了下脸,“二位为何这般看着我?”
王安石问道:“齐州所发生之事,是否与你有关?”
张斐错愕道:“什么事?”
“嗯?”
二人皆是一脸不信。
张斐一头雾水,“到底什么事?”
王安石道:“齐州有人造反。”
“啊?”
张斐大惊失色,“造反?我可没有造反。你们可别冤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