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道:“那几位主要的嫌疑人还未找到么?”
马小义摇摇头道:“由于那些人平日里待得地方都比较偏远,且都是山区,俺派人去寻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影子。”
张斐偏头看了眼李敏。
李敏立刻回应道:“我们的几位当事人也派人去找了,但是恰好这几日他们没有活干,也不知道上哪喝酒去了。”
这好的不学,坏的倒是学得快。张斐嘀咕了一句,又向范镇道:“范先生,那几位直接参与此案的嫌疑人,暂未找到,如果范先生有要求的话,本庭长也不介意押后再审。”
范镇微笑道:“不必了,因为那些人也不过是听命于几位被告,我们主要也是要追究这几位被告的责任,他们不在,也并不影响此番诉讼。”
张斐点点头道:“既然范先生没有意见,那此次庭审就继续进行。”
其实张斐心里非常清楚,肯定李敏出主意,将那些个扑户雇佣的爪牙给藏起来,因为那些人如果上庭的话,在观感上,是非常不利于他们的。
如果有助审团,那就更加糟糕。
砰砰砰!
张斐敲了三下木槌,又朗声道:“由于此案涉及到许多百姓的利益,而且本庭长也非常喜欢听听百姓看法,故此本庭长决定让百姓参与到审理中来,马警长,你来帮本庭长选出八位助审员。”
“选我!”
“马警长,选我!”
在这一刻,马小义就是大众情人,门前所有人都冲着他招手,各种媚眼。
别的不说,光坐在里面观审,是要舒服多了,凭这一点,那就值得去争抢。
而且随着皇庭前面店铺变多,租金也是日益增多,这皇庭财政也在慢慢变好,不管是助审团,还是证人,都能拿到一些酬劳,关键还有参与感,人人都想坐在里面过一把瘾。
毕竟当下的百姓多多少少都有受到压迫和剥削,他们做过无数次锄强扶弱的美梦,这个助审员,在一定程度上,是能够帮助他们如愿的。
可惜失望永远是主旋律。
当八位幸运儿诞生后,剩下的就全是失望。
这助审团就位之后,庭审正是开始。
第一位上庭的是原告之一,也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大娘。
“我家丈夫最近染了疾病,我就拿着家里好不容易积攒的二十多个鸡蛋上集市去买,想换点钱给我丈夫买药,可是那些个泼皮无赖突然来到我面前,不但抢走我一半的鸡蛋,还将剩下的鸡蛋,也都给打破了。他们真是.真是欺人太甚。你们赔我鸡蛋,赔我鸡蛋。”
这大娘说到后面,突然情绪爆发,指着李敏他们就是一顿咆哮,旋即又趴在桌上,拍着桌面,嚎啕大哭了起来。
外面的愤慨之声,也是随着大娘的情绪,此起彼伏,你们抢走鸡蛋也就罢了,还将其余的给打烂,这不是将人往绝路上逼么。
这官司一上来,仿佛就直接进入gaochao。
“肃静!”
张斐敲了下木槌,又向那大娘道:“原告,还请你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大娘瞧了眼张斐,是拼命的想抑制自己的哭声,但还是忍不住不断抽泣着。
张斐也没有办法,耐心等了一会儿,听到大娘的抽泣声变小,才让李敏问话。
李敏站起身来,“韦张氏,你说那些人抢走你的鸡蛋,请问那些人是抢完就跑了吗?”
韦张氏立刻道:“他们就是负责拦在里面收钱的,又怎会跑。”
李敏道:“这我不是很明白,你也说他们的职责是收钱,那他们又怎会抢你的鸡蛋。”
韦张氏道:“他们要收我一半的鸡蛋,我当然不肯,然后他们就抢我的鸡蛋,抢了就算了,他们还剩余的鸡蛋,全部摔在地上,我.呜呜呜.。”
李敏问道:“他们是在你准备要走的时候,打烂你的鸡蛋,还是在争抢的过程中,打烂你的鸡蛋。”
韦张氏抽泣道:“是是在争抢的过程中。”
“我问完了。”
李敏坐了下去。
院外的百姓也用嘘声回应了他的问话。
范镇站起身来,“韦张氏,你是第一回去墟市卖东西?”
韦张氏摇摇头道:“我大概是每一两个月去一回。”
范镇问道:“众所周知,去墟市做买卖,是需要交税的,一般来说,这二十个鸡蛋,得交多少税?”
韦张氏道:“一个就行了。”
范镇道:“但是那些人却要你多少个鸡蛋?”
韦张氏委屈道:“十二个。”
范镇道:“他们可有说明理由?”
韦张氏道:“没有,他们就是问那我要十二个鸡蛋,咱不肯给,咱说要这么多,那咱就不卖了,结果他们就来抢。”
范镇道:“当时可有人看见。”
韦张氏道:“市里的人都看见了。”
范镇拿起一份证据来,“张庭长,这是当时墟市里面一些目击者的供词,可以证明我的当事人并没有说谎。”
“呈上。”
“我问完了。”
范镇将证据呈上后,便坐了下去。
接下来,李敏又传承包雪雾山墟市的扑户高强出庭作证。
“高员外,请你介绍一下你与雪雾山墟市的关系?”李敏问道。
高强道:“我是通过官府举办的扑买坊场,买下雪雾山墟市的商税。”
李敏又继续问道:“不知你是花了多少钱,又买了几年?”
高强道:“最初我是前年花了八百贯买得一年,但结果亏了三百余贯,所以第二年我不打算要了,可结果官府见无人扑买,硬逼着我买了下来。”
贵宾席上的官员们,皱眉看了眼高强,好似在说,你这厮可真是胆大包天,都不带犹豫的就将我们给卖了。
殊不知,这高强最初也去找过官府,但官员们也没有办法,而且当时是心烦意乱,没有怎么搭理他,他才在一个钞商的介绍下,请得李敏为自己争讼。
李敏就是让他这么说的。
百姓们顿时又是嘘声四起。
显然,这回嘘的不是高强,而是官府。
这使得不少官员们觉得这皇庭就有毒,每回审案,都能扯到官府头上来。
可他们也不想想,要是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们会来这里看么。
李敏问道:“高员外可方便告诉大家,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高强道:“我以前是跟着乡民们一块贩盐的,后来自己积攒了一些钱,又做酒、马等买卖。”
李敏道:“做了多少年买卖?”
高强道:“二十余年。”
李敏问道:“既然你坐了二十余年的买卖,应该是经验丰富,你难道事先就没有做过调查,这八百贯买下雪雾山的墟市税并不挣钱。”
高强道:“我当然有做过调查,雪雾山那边的乡村基本都在山区,所以他们每个月都会去墟市交易一些货物,当地的墟市其实不小,我算着这一年下来是能够赚钱的。
不过我也知道,官府一般都是将一些偏远地区,又不太好收的税务拿去扑买,我也招了一些人去盯着,但不曾想,当地民风彪悍,那些刁民不但不交税,还常常将我的人打伤,弄得我也是焦头烂额。第二年,我是说什么都不想做了,否则的话,我这辛苦积累的钱,都得亏在这上面,我做酒买卖,这钱赚得多,还比较省心。”
李敏道:“结果呢?”
高强道:“结果官府说没人要,让我继续做,我是到处去求,但也没有什么用,只能被迫继续做,但如果还赚不到钱,那我就所有的钱都没了,我只能找一些强人去收税。”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