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张斐疑惑道:“那你们哪来的钱卖盐?不是说大家都买不起吗?”
“其实后来那贩盐的商人,价格倒也不便宜,但至少咱们农户都还买得起,而且还比以前的盐多好很多,那里面没有掺土渣子,买上一斤能吃上不少日。”
“原来如此。”
张斐点点头,“如果没有这人来卖盐,你认为会是怎样的结果?”
“咱说不定也病死了,其实不病死,也会饿死的,许多人病的都没有力气种田了。”
许生子是摇头一叹,没有悲伤,只有苦中作乐的无奈。
“那是不是可以说,这盐就是一味良药,救了你们的命。”
“当然可以。”
“谢谢!”
张斐向曾巩道:“我问完了。”
苏辙站起身来,“请问许大叔,那贩盐之人是跟你们说卖盐还是卖药?”
“贩盐之人当然是说卖盐。”许生子莫名其妙看着苏辙。
门外响起零星的笑声。
苏辙又问道:“你是买盐,还是买药?”
许生子挠着头道:“咱当然是买盐。”
苏辙向曾巩道:“我问完了。”
曾巩先是让人带许生子下去,然后向张斐问道:“你的证人都说这是盐,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张斐回答道:“我认为如何定义一物,不能光看其是什么,还得看此物的用途。就在去年,汴京城发生一桩命案,凶手是个火夫,他用铁锅将对方砸死,而在当时的供词里面,铁锅被定义为凶器,故而是违法的,司法明显是根据这个铁锅用途来判定的,而不是根据它本身是什么。众所周知,铁锅可不是武器。
根据我们所查,在两年前许州的盐价翻倍上涨,以至于许多乡村的农户买不起盐,从而导致,无人去那里卖盐,以至于当时出现不少大脖子病,是赵知事让王洪进贩盐到当地,治好了当地百姓的大脖子病,这绝对可以理解为贩卖药物。”
齐济都被张斐的狡辩给逗笑了,打趣道:“如今人家病好了,你们为什么还在卖?”
张斐低头看了眼文案,一本正经道:“我们寻访多为郎中,得知这种药物需长期服用的。”
“噗嗤!”
许芷倩当即忍不住笑出声来,赶紧将头埋下去。
原来那份文案只是贩卖私盐的地点而已。
但是张斐这厮却能说得跟真的似得。
曾巩皱眉向张斐道:“倘若如你所言,只怕这天下私盐皆可以此来脱罪。”
张斐道:“如果情况都如赵知事一样,当然不算违法。试想一下,如果朝廷决定停止贩卖官盐三年,且不修改盐法,导致天下人都病了,天下郎中开出的药方都是盐,那这些郎中到底是贩卖私盐,还是在卖药。”
齐济忍不住道:“你这是强词夺理,朝廷为何会禁止贩卖官盐?”
张斐道:“那我换一种说法,如果朝廷规定每斤盐五贯钱,导致不少人吃不起,结果都生病了。郎中开除的药方是盐,并且以普通药物的价格卖给患者,是贩盐还是卖药?”
齐济不做声了。
张斐环目四顾,朗声道:“诸位不要忽略一个事实,就是当赵知事指使王洪进贩盐去许州时,当地许多地方都严重缺盐,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就是因为当时许州官府突然抬高盐价,以至于贩盐者需高价卖出从官府手中所得之盐,才能够赚得利润,而由于价格过高,导致许多乡民是无力购买盐,又导致贩盐者见这些地区都无利可图,索性就不在这些地方售卖。
可众所周知,这盐和粮食是一样的,缺少盐,这人立刻会患有疾病,可能都活不下去。有道是人命关天,法不应该高于人命,根据史书记载,任何高于人命的法,都是恶法,也不会有人遵守。
基于这一点,如何判定这是私盐,还是药,其实很简单,就是辛勤劳作的寻常百姓都能买得起生命所需之盐,那么官盐之外的盐就是私盐,是违法的,但如果百姓们都买不起生命所需之盐,那么官盐之外的盐就是药,是合法的。”
苏辙看向齐济问道:“王洪进的私盐都是卖去了许州吗?”
齐济道:“我们查到的私盐,都是卖去许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