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官员兼职耳笔的情况,是从未发生过的,谁当了官,还会去当这耳笔,都恨不得让人忘记自己是一个耳笔。
这个现象根本不合乎情理。
到底是否允许,朝廷也就并未有明文规定,故此皇庭也并没有制止张斐以耳笔的身份来这里为税务司辩护。
苏辙心里也知道,光凭这一点,是很难阻止张斐上庭的,但提还是要提的,压一压张斐的气焰。
不过张斐给得理由,也确实让人无话可说,他的官职是博士,是在国子监教书的,而打官司就是他教书的基础所在,他若不打官司,也没人会请他去教书。
可以说,对于张斐而言,这打官司就是在备课。
“这个臭小子,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坐下来的张斐不禁骂得一句。
许止倩笑道:“谁让你平时总是口舌花花,吃点教训也好。”
张斐委屈道:“我这不是看气氛太过严肃,想活跃下气氛么。”
许止倩偷偷往后一瞥,但见周边一众权贵们神情十分凝重,方才判决所带来的喜悦,已经是荡然无存。
之前那场官司,虽然也很重要,但远不及这第二场,因为这可是关乎到税务司的职权。
也是权贵们最为忌惮的。
关键这在之前是从未发生过的,职权问题,都是上面决定的,这会却是交给司法来判定。
他们也都没有头绪。
稍作准备后,苏辙就传召了第一位证人上来,这位证人正是秦家的家仆,也是第一个看到税警的人。
苏辙只是他讲述当晚发生的一切,然后便坐了下去。
吕嘉问又看向张斐,张斐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当时发生的一切,大家的口供都一样,也没什么可问的。
之后,苏辙又传召了第二证人上来,此人正是刚刚坐在被告席上的秦彪,这身份的转换都让这厮感到都有些不太适应。
苏辙问道:“秦彪,你能说说当晚你所看到的一切吗?”
秦彪点点头,畏畏缩缩地说道:“记得当时天色已晚,我都已经睡下了,可突然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我本还以为是打雷了,可又有人嚷嚷家里进贼了,于是我赶紧爬起来,拿起武器上前院来。
哎哟,你是不知道,我这一来到前院,就看到几十个人拿着大刀、弓箭,对准着我,我当时还以为是遇到山贼了,吓得我就想跑,哪知对方突然放箭,那一箭差一点就射到我了,我赶忙跪下来求饶......!”
越说越来状态,他是手舞足蹈,声色并茂地讲述着当晚发生的一切,各种心理活动,恨不得将税务司描述成强盗。
周边权贵们是气得直摇头。
这是执法人员吗,这简直就是强盗啊!
等到他讲述完后,苏辙又问道:“听说你母亲吓得晕厥了过去,至今还卧病在床?”
秦彪一个劲地点头:“当时母亲大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于是也出得门来,正好看见对方对我放箭,当场就吓晕了过去,其实不止我母亲,我家很多人吓得不轻,这些天是连连做噩梦,稍微有点动静就惊醒过来,甚至于整个村庄都是人心惶惶的。”
“我问完了。”
苏辙坐了下去。
坐在后面的彭思言轻声向司马光问道:“司马学士,这就是你的司法改革吗?”
司马光立刻道:“税务司可与我无关。”
说着,他突然瞟了瞟王安石。
王安石赶忙道:“你看我作甚,这税务司可也与我无关。”
这种规格的武力,也是将他吓得够呛,着实狠了一点,他本就不打算躺着浑水的。
张斐站起身来,这手中还拿着文桉在看,这临阵磨枪一向是他的风格,过得片刻,他才将文桉放下,然后向秦彪问道:“秦员外,如果税警是非常礼貌的敲门,向你说明来意,同时不带武器,你会怎样对待?”
“我反对。”
苏辙立刻站起身来,“对方的问题毫无依据。”
张斐向吕嘉问道:“待会庭长自会明白我为何会这么问。”
吕嘉问瞧向秦彪道:“证人请回答。”
苏辙坐了下去。
秦彪道:“如果他们很有礼貌,又没有带武器,那我当然也会好生招待,咱可不敢与税警作对。”
张斐微笑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是否还记得三年前十月初八所发生的事?”
秦彪认真想了想,道:“三年前的事,我可不记得了。”
张斐道:“那前年十月十二所发生的事,你可还记得?”
“前年...。”
秦彪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又摇摇头道:“也不记得了。”
张斐继续问道:“那你可否记得,你家的狼犬曾多次咬伤人?”
秦彪神色一变,心虚地左顾右盼,“不...不记得了。”
张斐道:“三年前的十月初八和前年的十月十二,都是白马乡征收秋税的时候,而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几乎是一模一样。
白马乡的户长前往你家催缴税收,他们事先就通知了秦家,然后准时出现在秦家,是非常礼貌的敲门,且表明了自己的来意,但是迎接他们的,并非秦员外方才所言的好生招待,而是十余条狼犬扑上去,将他们咬伤。
当时秦员外在哪里?就在狼犬的后面,哈哈大笑。也许大家要问,为何在各方供词中,都没有提到狼犬,就是因为他家的狼犬咬伤太多人,惹得乡民深受其扰,以至于开封县是连下几道命令,他才将家中那些狼犬放到仓库那边去。”
说话时,许止倩悄悄递上一份文桉,张斐接过来,直接扬起,“这就是当时所发的事情,以及一些证人的口供。”
吕嘉问点了下头。
立刻就有一个司法官员过来,准备将文桉拿上去。
张斐突然将文桉往回一收,又好奇地看向吕嘉问,“庭长为何不问我,怎么不直接传召证人?”
吕嘉问先是愣了下,沉眉问道:“你是在教本庭长审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