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不由得微微一笑,根本就搭理他,又自顾言道:“我不知道对方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要将祖宗之法与祖制混为一谈。”
他怎么还在说?
范纯仁诧异地瞧了眼张斐,又瞧了眼韩琦、富弼,见二位主审官是无动于衷,这才勐然醒悟过来,这都已经进入辩论阶段,又怎么能反对对方进行阐述,又讪讪坐了下去。
不过脸也不红了,毕竟他方才已经经历过人生中最为尴尬的阶段。
又听张斐言道:“但我在此,要再一次说明,祖宗之法和祖制不是一回事,祖宗之法是不能改变的,是国家的根本大法,而祖制是可以改变的,我大宋几乎每一任君主都对国家制度做出一定的调整。
而祖宗之法的核心思想,就是防弊之政,也就是说防止弊政的出现,以及改正当下的弊政。但不管是防,还是改,都意味着肯定会出现变化。
而目前国家存在着许多弊病,这已经是朝野共识,官家与王大学士针对当下存有得弊病,设制置二府条例司,主持变法,兴利除弊,这绝对是遵循祖宗之法,相信太祖太宗在天之灵,也期待见到一个富有强大的大宋。”
富弼和韩琦相视一眼,均是叹息不语。
好家伙!
上回定了祖宗之法,这回又定祖制。
限制皇帝的理由是越来越少啦。
张斐低头看了一眼方才许止倩做得一些笔记,道:“而对方方才提出的质疑,其核心就是认为制置二府条例司权力过大,不受制衡,如果真是这样,确实是违反了祖宗之法。”
他抬起头来,呵呵一笑:“但可惜的是,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可笑的质疑,如果他们是身在商鞅变法时期,或者是在汉武帝变法时期,恐怕早已经是人头落地。
而如今呢,对方直接将制置二府条例司起诉到公堂之上,并且参知政事王大学士都得亲自上堂作证,回到一些极具刁难性质的问题,别说这在我朝是首例,即便是在最开明的贞观年代,也未发生过。
这就好比曾今发生过的一些桉例,一些皇亲国戚践踏郊外农夫的耕地,被农夫拦下来后,竟还怒骂那些农夫是刁民,真的是可笑至极啊!”
“咳咳咳!”
观审席上突然响起了零星的咳嗽声。
这里可是坐着不少皇亲国戚啊。
你这么指名道姓,一点面子都不给,就真的好吗?
但张斐才不管那么多,他就是故意的,因为绑架方云的凶手极有可能坐在这里,这要不讽刺几句,他怎好意思叫自己张三,权当没有听见,“故此我就不在此针对这些质疑,做出过多的解释,因为这场官司就已经给出最好的解释。制置二府条例司的权力,绝对是非常合理的,也并没有大到违反祖宗之法。
倒是某些人的权力是不容小觑的,可以将一桩清白之事,给告到公堂上来,将只具有建议性质的奏章当成具有法律效力的状纸,这无疑是权力的加持,虽然此非此次公审的问题,但我认为二位主审官也应该好好审视这个问题,毕竟我朝的祖宗之法,目的就是防弊之政。我说完了。”
说罢,他便坐了下去。
这一番话令不少御史谏官,脸上真是一阵红一阵白。
你都已经占到便宜,还要往我们脸上踩上一脚吗。
而革新派却委屈地想哭。
是呀!
我们都已经被你们欺负成这样了,还得当个恶人。
张斐说得对,我们跟那些被皇亲国戚骂成刁民的农夫又有何区别。
真是欺人太甚啊!
韩琦瞧了眼张斐,目光中充满着欣赏,这一番话,几乎将在场所有的权贵都给得罪了个遍,低声向富弼道:“今后富公可切莫说,这小子的胆量不及我年轻之时,我不如他也。”
富弼微笑道:“那也不尽然,若是离开公堂,他也就不敢这么说了。”
聊得一句,二人又看向范纯仁。
不。
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范纯仁身上。
他们是满腔愤怒,但也只能憋着,现在只有范纯仁可以帮他们怼回去啊!
范纯仁还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他先是瞧了眼张斐,然后向韩琦、富弼道:“虽然我完全不认同张三之言,此绝非是清白之事,这次公审也不是毫无意义。但就算如张三所言,或许这事不应该闹到公堂上来,但错也不在我们,而是在官家和王大学士。”
富弼、韩琦相视一眼,这可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
那边暗讽皇亲国戚,御史谏官,你这好了,直接就怼皇帝、副宰相。
真就这么要强吗?
这种事还是和气生财的好啊!
闹下去,大家可都没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