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又翻了翻文桉,看了一会儿,直接对着读:“方才我们已经论述这祖宗之法,既然是法,就必须具有法律条例的特点,也就是要有成文的句式。
但是祖宗之法,并没有归于《宋刑统》中,可见祖宗之法是属于单独一类法,且具有唯一性、约束性和广泛性。
先看唯一性,顾名思义,就是唯一一条,不可再生。祖宗之法,应该就只属于开国之君,为这个国家所奠定的基础,这是不可再生的。”
再来一个开国之君,问题就大了。
王安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想,还能这么解释啊!
祖宗这二字其实很有争议的。
只要时间够长,祖宗就是无限多。
目前的主流,也是指太祖太宗,祖为太祖,宗为太宗,但之后就变成列祖列宗。
唯一性,就定下开国之君。
列祖列宗就别谈了。
刘述他们心里其实是不认同的,凭什么你来定调,这事就不能定调,但这事他真不敢多半句嘴,他也只能赞同。
开国皇帝,大于一切啊!
张斐翻了一页,继续对着念,“我朝开国之君,当属太祖太宗。”
他不敢只说太祖,因为目前皇帝全都是太宗一脉的,故此必须加上赵老二。
又听他念道:“诸位请听此诏令的前半句,‘先皇帝创业垂二十年,事为之防,曲为之制,纪律已定,物有其常。’此为太宗诏令,但说得是太祖的治国之策,而这一点相信诸位非常清楚。”
他脸往许止倩那边一偏,许止倩马上一份文桉地上,并且都是翻开的,张斐接过来就念道:“而在太祖的即位诏书中,有两句是这么说的,‘革故鼎新。皇祚初膺于景命。变家为国。鸿恩宜被于寰区。’
而其中‘革故鼎新’和‘变家为国’与‘事为之防’、‘曲为之制’是一脉相承,亦可印证,太宗此道诏令,的的确确是对太祖治国之策的总结。”
说完之后,他抬头看向司马光等人。
无人开口。
但是充满着鄙视的眼神,太祖即位诏书,你特么还得照着念,你脑子是不记事么。
得亏张斐不是官员,不然的话,非得被赶了出去。
在坐的每个官员,都能够倒背如流。
可话说回来,这个论证,确实比较完美。
等了一会儿,张斐见无人反对,这才继续说道:“可见太宗是深明大义,且清楚的知道祖宗之法的唯一性。”
韩琦捋了捋胡须,低声道:“此子之辩术,不在你我之下啊!”
富弼笑道:“韩相公切勿妄自菲薄,许多话,他能说,韩相公不能说。”
韩琦谦虚一笑,又道:“也是啊!他能坐在这里,其实就已经赢了一半啊!”
确实也是,张斐的劣势,其实也是他的优势,他没有那么多顾忌,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不少官员神色一变。
这真的是要定调啊!
方才唯一性是张斐说得,谁承认呢?
你张斐算老几?
但这么一解释的话,可就不好说了。这太宗都认了,他都没说自己的治国之道,他是说太祖的治国之道。他本也属于开国之君,但他仍遵从太祖之策,试问谁又敢不认?
哪怕是从法制角度来看,这个逻辑也是可以具有法律效力的。
嗯...怎么有点热。
这才刚刚开始,不少官员就已经非常后悔,跟张斐打这场官司。
他们宁可认错,赔钱,免罪。
祖宗之法,竟然被一个耳笔之人给定调,这真是太离谱了。
也是他们所不能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