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虽不知许芷倩到底有没有说,但他当然也不会不打自招,讪讪笑道:“阁下说得是,但我只是一个珥笔之人,只能在律法范围内为诉讼人争取最好的结果。玉石俱焚,那便是最好的结果。”
王页闻言,不禁长叹一声:“我大宋百姓,只能用这种方式来为自己伸冤,真是令人感到痛心,难道就没有办法阻止吗?”
看来她是没说。张斐暗自松了口气,也轻松下来,摇摇头道:“这恐怕不可能。”
王页一怔,道:“为何?”
张斐道:“我认为这高利贷倒不是罪魁祸首。”
都不等王页开口,那许芷倩抢先问道:“此话怎讲?”
可说完,她又忐忑地瞧了眼王页,见王页微笑地看着张斐,稍稍松了口气。
张斐倒是没有在意他们二人的小动作,又喝了酒,性质还不错,侃侃而道:“就拿李四一案来说,表面上看,好像是高利贷逼得李四卖妻卖田,可问题是,就算给他更低的利息,其实他也还不上,只不过陈裕腾贪得无厌,才令人感到痛恨。
另外,高利贷可不是抢劫,没有拿着刀逼着你去借,你可以选择不借。
这归根结底,还是如今百姓负担太重,他们没有能力抵御任何一点点风险,随便生个小病,就有可能得倾家荡产。”
许芷倩闻言,稍显紧张地偷偷瞄了眼王页,见他紧锁眉头,沉默不语。眼眸一转,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朝廷花销也大。”
王页一怔,连连点头道:“师妹言之有理,不知三郎可有解决之法?”
“有啊!”
张斐笑道。
许芷倩忙问道:“何法可解?”
王页也是猛地一怔,期许地望着张斐。
张斐呵呵笑道:“让你爹少赚一点就行了。”
许芷倩神色大变,站起身来,激动道:“你别瞎说,我爹可没什么钱。”
张斐被吓到了,讪讪道:“我不过开个玩笑,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
许芷倩不禁转头,忐忑地看着王页。
“哈哈...三郎真是妙语连珠。”王页哈哈一笑,又道:“可这天下人之苦,又岂是恩师一个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许芷倩直点头,又缓缓坐下。
“那倒也是的。”张斐点点头,道:“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早在千年之前,孔圣人就已经给出答案。”
王页哦了一声:“是什么?”
张斐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他一直认为,光凭这一句话,就足以奠定孔圣人的地位,无可撼动。
从国家安定层面来说,就是这么回事。
但是孔圣人却是在那个时代就说出来了,绝对的神呐!
王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拱手道:“三郎真是一针见血,令我受益匪浅,既然三郎知道问题出在何处,心中应该有解决之法吧?”
张斐稍显诧异地审视了王页一番,道:“想不到阁下如此年纪,就记挂着国家大事。”
“啊?”
王页愣了愣,“我......!”
许芷倩突然道:“你们读书人待在一起,不议论国家大事,又议论什么。”
“师妹说得是。”王页连连点头,又再说道:“三郎之才,我十分仰慕,还望三郎能够不吝赐教。”
“赐教倒是不敢当。”张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小迷弟真是有些可爱,稍一沉吟,道:“其实这问题人人都知道,办法也是人人都知道,只是做不到而已。”
王页稍稍点头,道:“三郎言之有理。”
语气中透着一股无奈。
张斐道:“故此我以为唯有推崇法制,或许能够解决一些问题。”
王页精神一振,道:“法制?”
张斐点点头道:“对啊!现在的问题是做不到,而之所以做不到,不是没有这能力,而是因为大家都不想这么做,法制就是逼着大家去做他们不想做得事,对症下药,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王页一挥拳,振奋道:“说得好!三郎之言,真是深得吾心啊!我敬三郎一杯。”
许芷倩诧异地看向王页,心里有些纳闷,这有什么值得兴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