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足轻是不同的。
常年的和平固化了阶级,仅有小规模冲突的情况下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战功奖赏的说法。武士们认为足轻的服役是理所当然——用和人的话说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既然如此自然也就没有额外奖赏的必要。
阶级提升无望,足轻之子下一代仍是足轻。冒着风险上阵杀敌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回馈,武士们所重视的荣誉对于足轻而言没有填饱家人肚子重要。
加之以长久的和平让他们对于战场的情况一无所知,这种未知带来的恐惧与缺乏实质性回馈一并,令他们成为了也许是这个国家最不希望战争发生的一个阶级。
不知道怎么打赢;打赢了也得不到奖赏,但输了会死。
日子本来就挺难过,拿着这点俸禄刚刚好够养家糊口,每天要做的事情还都有这么多。
综合因素下来,希望现状不发生改变,能得过一天是一天,自然也就成为了这种理应是月之国基数最大的士卒阶级的普遍思想。
所以他们排斥任何与实战相关的东西,尽管也许一部分人潜意识中知晓这种做法对他们而言是有益的。但类似的剑拔弩张的训练具有极强的侵略性,就好像在暗示他们接下来的日子充斥着危险一样,让很多人都以排斥敌意态度对待之,因为他们不希望这种日子到来。
这种情绪实际上并非完全无法解决。
若是换成在里加尔,贤者可以以他丰富的经验与贴地气的说法与这些人打成一片。和底层士兵还有佣兵搞好关系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晓之以情动之以金钱诱惑,这些人的思想可以很简单地就被改变过来。
但这是在月之国,这些人也是武士们的手下而不是自由的佣兵。先不提月之国排外的氛围这些足轻要打好关系会比佣兵更难,这种如同挖墙脚的行为必定会触怒掌握真正权力的武士们,这显然不是正确的思路。
亨利所选择的做法目前而言足以达成所需的结果。
在严苛的和人社会阶级体系下,足轻们即便有万般不满,武士命令他们去死也依然会冲上去送命。
所以他们的排斥与敌意也只是对着他这个外人来的,一点点都不胆敢朝向自己的顶头上司。
该做的训练,只要武士命令,足轻们就还是会做。
至于训练程度和日常需要做的工作加起来是否会让足轻疲于奔命,以至不满逐渐累积导致士气低下满是怨怼,这就还需要领头的鸣海等人自行把控程度了。
贤者终究也只是个外人,事事介入摆高姿态指点他们如何去做的话,到头来会搞得武士和足轻一起讨厌他。
鸣海是个出色的领导者,迄今为止所遇到过的人物当中也就仅有亚文内拉的爱德华和帕德罗西的康斯坦丁等人能与之比拟。也许没有亨利他们这些被针对者这么敏锐,但他也必定会注意到队伍内的这些细微摩擦。
而贤者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到他寻求答案的时候,以自己丰富的经验给予建议即可。
一切都切勿操之过急,在合适的时机开口是十分重要的。
道路在一点点向前延伸,平缓但漫长的爬坡行至顶点过后,一阵迷雾从林间和下方坡道同时蔓延上来向他们包围。
山里的天气在夏日也仍是善变的,上午还艳阳高照,此时却随着迷雾的到来有些发凉。
“雨要来了,我们最好现在扎营。”前方的武士领队观察了一下周遭,下达了如是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