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泯然众人矣!当然和大家一样,不能免俗,你是《聊斋》里的谁?”我一边和她聊着,一边看脚下,试图从别处逃跑,但太令我失望了,前面是沼泽一样的烂泥,仅挨着的是一条东西小溪,后面是密匝匝的,一种高而细的红草丛,脚下一脚宽,是别人踩出来的,我想预估一下,从前面跳过去的可能性,思绪跳了几次,只能落入水中,我家里就脚上一双人王鞋,要是它湿了,明天上学校,只能穿单鞋片子,左右上下衡量多次,最终理智占胜了冲动,只好顺原路返回。
“我们聊会儿?”
“还聊呀?不怕被你妈发现:打你皮开肉绽?我可不想再被你父母羞辱了,人要脸,树要皮,我可是亲口答应你哥嫂的,我不能出尔反尔,是不是?你长大了,我们之间有了界河。”
“屁!”
“你敢蔑视祖宗之法:男女授受不亲?胆子贼肥!”我怏怏不快走出来,“趁这会儿没人,散了吧?我今天作业多,还有英语要背,姐,饶了我吧?”我双掌合十,对她行乞讨之礼。
“你还是李子北吗?”
“一直是,不曾改变!”
“你是复制的吧?你身上那股虎虎生气呢?你知道我稀罕你身上什么?”
“嗯?嗯嗯?”我摇头。
“不服输!不认?!咬碎钢牙吐地上,天不怕,地不怕,像孙悟空,如果你身上没有这些,只剩下空空皮囊,我还会痴情对待你?比你好的皮囊多得是,千篇一律,有甚意思?我愿意为你奉献一切,所以……打(从)你出生我就认识你,你身上迸发出来的灵性,是别人身上所缺少的,你虽然出身贫寒,但你的思想光辉一直照耀着我,我欣赏你,喜欢你,别人想学你,学不来,胎带骨生的,你喜欢如岩浆喷灌,所过之处玉石俱焚,你好文,能把人心人行写透写实,我常常想:你是老天爷御赐给我的,如果我不拿住,就被别人拿住,那将是我一生之憾!”
“唬我?又唬我?我真有那么好?”
“你六岁时已经如影子遁入我心中,我那时想:假以时日,你必是一个厉害角色,随着时间推移,我这种认识正逐渐清晰。”
“哈哈哈……伟大李瑞芹同志,我给你个喇叭,请你到处吹嘘去,一个筋斗云,我就翻天上了!什么时候一不小心掉下来,是不是会粉身碎骨?一如‘四人帮’?”
“不会!你现在正青涩,是一棵小树,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长成参天大树!”
“姐嘞,咱能不能不做梦,万一你看走眼了呢?我长成一棵佝偻树呢?到时候你抱石打天去?”我勾下头,扬脸向上看她,“这世上后悔的药可还没研发出来,到了那天,你怎么办?说不定我今生命运多舛。”
“我相信我的眼睛,如果是那样我也认了!”
“赌输了呗?你不认行吗?我说我轴,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子人不进一家门呢?”
命运咋这样稀罕人呢?我踹李精树一脚,老天爷就赏我一个甜枣,够劲道,“那……那你把你的宝冬藏好,不准示人,连我也不行,好饭不怕晚,我要下定决心学知识,学本领,准备着和未来搏击,现在你的还很青涩,没长好,别惊扰它,让它静静躺在春夏秋冬里,日长夜拙,我要完整的你,破皮撩肉可不行!”
“听你的!”脸色像天景,羞红了半边天。
“你要是赌输了怎么办?”
“让鸱枭啄瞎我的双眼!”
“回来了!回来了!”我伸长右手,像陀螺那样转动。
“什么回来了?”她不解。
“是春!是春去春又回!”经历过这么多,我们终于在春天里,在料峭里和解。
“你俩小鬼头咋又滚一堆去了?到处找你不着!”阿文老了,这才几天工夫。
“找我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