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作为宗族一员身份的跃升,最先带来的是个体身份的弱化。
他喜欢的、他想要的、他追求的,在家族期望的大山面前,变成了众人眼中不值一提的沙子。
他像一只翱翔南北、自由自在的雏鹰,突然变成了笼中鸟。
光鲜的外表,出色的能力,乖巧地站在笼子里炫耀和供人崇敬,成了他的全部。
他被家族派到了郢都,一座繁华与腐朽的核心。
那时,他其实快疯掉了。
他已经反抗过,平明过,威胁过,可是一双双冷漠的眼睛,一句句道德与良心的谴责,一次次理所应当的压迫,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卑劣。
可被撕碎的梦不允许他轻易屈服,他在光影的边缘挣扎。
就是在那样的冬天,他跑出去躲在小巷子的角落,沉默,任由冰冷侵袭,觉得死亡临近。
就是那时,他遇见了一位姑娘。
她将他撕碎落在脚下的纸捡回,将温暖的外衣披到他身上,告诉他
——小公子,这是你写的吗?真好。
人啊,总是容易在不经意的时候,被陌生人的温暖感动。
后来,每次他都跑到小巷子里去偷偷地写,偷偷地唱,也经常遇见那位姑娘。
姑娘有时给他带一壶热牛乳,有时给他带一些点心,看他的词,听他唱曲儿。
这个姑娘是他在郢都的第一个听众,和第一个朋友。
也是在她的开导下,他开始一边承担着家族的压力,让自己变得出色,一边挤出时间来,做自己想做的事。
因为做到了家族的要求,所以即便发觉他仍然在做原来的事情,却也没人阻止他了。
他变好了,时间却不会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
她要嫁人了。
他原本只是吃惊,而后有些失落,最后想她十八九岁了,嫁人是正常的。他开始高兴,于是他绞尽脑汁去给她备礼物。他选了一块上好的玉石,亲手给她雕刻礼物。
然而,在婚期的前两天,他去长乐巷找玉石匠人时,遇见了那个即将要成为她夫君的人。
一个傲慢、无礼、愚蠢、贪色的老男人。
一个烂人!
他怒急了,随后去找她告诉她真相,让她不要被骗了嫁给一个烂人。
可她很平静地告诉他:“我知道。”
她知道嫁的是个什么人,知道这一嫁相当于把自己送进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