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城,在明宫内。
辛温平正坐在案前读着折子。两封折子并排放在桌面上,一封来自柳梓唐,一封来自苏鸿雪。柳梓唐的那一封写着杭州府近日成立了万国商会,介绍了一下万国商会的会长李胜。这个李胜前些日子她在阿姊的家书中也见过,看来是她们杭州府的风云人物了,似乎和阿姊很是投缘。虽说辛温平觉得杨菀之看李胜投缘多半是因为李胜给了冬官署一大笔银子造海塘,不过嘛……
她的目光落在了苏鸿雪的那封密信上。
巫冥教有心通过杭州的万国商会重回辛周,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这些年他们始终贼心不死。这个李胜,她还需要找人再去考察一番。
正在给二人写回信,就听见殿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辛温平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辛以烛。今日学堂放假,辛以烛说要去商王府找她小叔玩。她如今跟着辛温平读书习武,杨二几个人说总拘着她不好,辛温平也允她出宫去找辛温义玩玩。
何瑶死后,杨二替了杨四的位置,杨四则被调去成了辛以烛的贴身侍卫。辛温平到底顾念这么多年的情谊,杨四也知道这是圣人宽宏,对辛以烛更是用心。有杨四跟着,辛温平并不担心。
听见辛以烛跑来,辛温平头也不抬,只是问道:“今日和你小叔玩得可开心?”
“启禀母皇,”辛以烛如今学得有模有样,小小的脸上倒是有几分辛温平幼年早慧的神色,“今日和小叔一道去逛了东市,杨四给儿臣和小叔买了糖人儿。儿臣觉得好看,舍不得吃,揣在怀里带回宫了。”
辛以烛说着,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摊开来,是吹出来的糖人。结果那糖人捂在她怀里被捂化了,和油纸黏在了一起。辛以烛望了杨四一眼,嘴一撇,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辛温平抬眼,见她一脸欲哭之状,冲杨四招招手。杨四面无表情地将油纸呈上,辛温平轻笑一声:“阿烛的心意母皇领了,不过这糖人脆弱,难以携带。下次阿烛带母皇出宫,去看看那糖人摊子,如何?”
辛以烛闻言,眼眶的红晕淡了些,但还是委屈道:“儿臣知错了,原本杨四说要帮儿臣拿着,是儿臣不肯,反而弄坏了糖人。”
“阿烛一片孝心,何错有之?”
“杨四好心谏言,儿臣不听忠言,自然是错。”辛以烛垂头丧气道。
杨四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的主从,辛温平怎么不知她这点小心思,抬眼看了她一眼,却还是淡淡地对着辛以烛道了一声:“嗯。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你小叔了,后日休沐,带你一起再去找你小叔说说话。”
辛温平成了天子,在这京中却也没了什么伴儿。阿姊和辛尔玉都去外面了,那两个同胞妹妹各自去了封地也不联络——年纪小是一方面,上一辈的过节又是另一方面。若说早先的那些友人亲信,与钱星梵和章云舟因为身份的变化,如今也不能再亲近如前。也就偶尔收到一两封苏鸿雪自黔中道寄来的密信,能让辛温平觉得不那么孤单。他总在信后加上一点私货,多半是最近写了新的诗。他倒还是爱吃,这次信里还说自己在黔中道南部因为贪食荔枝吃得流鼻血。
这倒是让辛温平想起从前云妃便是岭南人,极爱荔枝,她的贴身宫女名字也叫荔枝。辛兆宠幸云妃的那会儿,还命人修了荔枝道,将荔枝从岭南运到大兴来。辛温平尝过几颗,或许是她苦日子过惯了,说不上喜欢。后来阿姊说为了这荔枝又是修路又是快马加急,实在是劳民伤财,辛温平即位后便没再让贡过。
若是苏鸿雪还是小时候那个样子,辛温平倒是能想象出那个小胖子吃荔枝吃到流鼻血的模样,应当是极可爱的。不过现在的苏鸿雪看着一本正经的,倒是有些想象不出来。
正想着苏鸿雪的折子呢,就听辛以烛道:“回禀母皇,商王府的人说竺太妃病了,怕过了病气给阿烛,今日都没有让阿烛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