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钱家的地位实在低,辛温平会毫不犹豫地把君后的位置交给钱星梵。她们之间没有太多的激情,但是有信任和托付。只可惜《新律》到现在也只是让商人从贱籍变成了商籍,想要让钱星梵做这个君后,辛温平还是有一定的压力。何况如今贺兰家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位置呢。
至于章云舟……
其实钱星梵和杨四几人都能微妙地感受到,自从大皇女出生,辛温平对章云舟的态度好像一下子冷淡了下来。往常在东宫只要章云舟闹一下,辛温平就会去他的院子里。可辛温平这半年只进过两次章云舟的寝宫。她不是那种会把情绪表露在外面的人,章云舟也不是个会猜旁人心思的。因着这个,他和钱星梵倒是亲近了些,总是找钱星梵诉苦——许是因为他在这后宫里也只和钱星梵最熟悉。
可钱星梵帮不了章云舟。
章云舟和辛温平的关系从他自洛阳追到大兴死活要进公主府的那一刻就变了。章云舟也变了。钱星梵还记得从前在洛阳时见到的他,被幸福环绕着,整个人也因为被爱而闪着自信的光。可依托着别人的爱才能生出的光芒终究是会熄灭的,当那束光不再照射他时,他一下就变得黯淡,变得扭曲、抑郁、癫狂。钱星梵是亲眼看着章云舟一步步陷进这样的泥泞之中的,可他也无能为力。
辛温平更不会去怜惜章云舟。
从前她是有几分享受章云舟对她的依赖崇拜的,她也可以说,自己对章云舟有过几分真心。可她没有从章云舟身上感受到回馈。她看到是他在无休止地索取她的情感,可她本就是个情感淡漠的人,他的摇尾乞怜如今让她厌烦。她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满足他物质上的要求,作为当初那一个“不辜负”的诺言的可笑兑现。她的真心一旦收回,就不会再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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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听见章云舟这个人,辛温平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小烛离不了奶娘,他一个后宫内卿,不方便与外女子同行。”
“是。”
听见杨四提起辛以烛,杨菀之这才想起来,自己回京两日,都还没过问过这个大侄女。她记忆里的妹妹还是个小姑娘呢,结果一眨巴眼都已经做娘了。
辛温平好像在走一条杨菀之很陌生的路。
好在,在这方面,焚琴比杨菀之心细,一早就提醒过杨菀之要备好给大皇女的见面礼。杨菀之找人打了一个纯金的长生牌,用红绳编成手环,作为送给大侄女的见面礼。
这么一想,倒是让杨菀之想起来了:“呀,我带给大皇女的见面礼还在昨日换下来的衣兜里呢!”
“让杨四去拿便是。”辛温平笑道,“看来我姑娘倒是要比我先收到礼物了。”
马车缓缓起步。御苑离后宫并不远,过去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大臣休假,辛温平倒是不休息,马车上还装着一小筐没批完的奏折。杨菀之已经不再有十几岁时候逮着一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死命干的劲头了,只倚在马车的靠背上闭目养神。就听马车外的声音逐渐嘈杂,不多时,杨四敲了敲车门道:“陛下,杨大人,我们到了。杨大人先请吧。”
杨菀之一下马车,就见一群十几二十岁的青年都齐刷刷地让开了一条通往御苑最高处冠云阁的路,等候着一睹天子龙颜。看见杨菀之从马车上下来,青年们明显一愣,谁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和那位传言中喜怒无常的圣人如此亲昵地同乘。而御苑之外,诸位后卿也已经到了,十几个俊俏郎君站在一处煞是亮眼。
在人前,杨菀之还是要做足君臣之礼,站在车门做长揖恭顺地等候辛温平下车。辛温平伸手搭在杨菀之手上,从马车出来的一瞬间,众人跪拜。而辛温平也遵从先秦古礼,向众人回以揖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