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琴酸溜溜道:“你奶可真宠你!”
摆了一番龙门阵,杨菀之也歇了摸摸大鹅的心思。可以看出来,因为这个村子比较隐蔽,村里也很少来外人,尤其还是穿着官服的人。就像杨菀之对这个村子充满好奇,这个村子的人们也对杨菀之一行人充满好奇。不过杨菀之也注意到,这田间地头几乎都是女子,不由问了一句:“这村子里好像女子更多一些?”
小吏曾在这笼口村待过几天,因此更了解这边的情况,解释道:“这笼口村是我们这一片出了名的娘子村,有人说他们村子风水不好,克男人,笼口村的男人们很少有活到二十岁的。偶然有几个,也会因为兵役、工役各种原因意外身亡。也就是说,笼口村的男人即便是出了村子,也没法平安。如今在村里你能看到的几个上了年纪的男人,都是外村来的。”
不过这笼口村窝在这小山坳里,也很难有外村来客。
但是不同于人口爆炸的两都两道。在两都两道时杨菀之身边的同僚一把年纪不结婚的大有人在,有的结婚了的,可能也就生一两个小孩。毕竟两都两道不缺人,也不缺劳动力。但对于剑南道来说,少一个人就是少一分耕田的力气。这也是为什么月家军中会有这么多的女子:只要没有大规模的惨烈战争,辛周每家每户最多只抽一丁服兵役,若是女子也能去,很多村户是宁愿把男丁留在家中耕田,让女丁去服兵役的。若不是月槐岚对月家娘子军的数量有控制,对能加入娘子军的娘子们身体素质也有要求,恐怕在那些男尊女卑思想严重的地区会征来大量的女兵。
所以也能料想到,万事万物以稀为贵。在笼口村这样的地界,那些短命的男丁肯定是每家每户都当作宝贝供养着的。
“在笼口村,老妻少夫的情况很多见。因为这些男丁命短,所以他们从小就不干活儿,到了十三四岁就成婚,然后争取在死前多留一点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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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很像是种猪。”杨菀之一言难尽地揉了揉蹙在一起的眉心。
“种猪好歹得健康呢。”焚琴犀利吐槽。
小吏笑了笑,倒是不以为意的样子:“二位大人不理解也是正常,村子里的地总得有人种不是?但二位大人其实也能看到,这村子实在贫瘠,田也薄,除了自己村里的人,还有谁会来?这村里的几户外来户啊,听说都是在外面犯了点什么事或者惹了什么地方豪绅,不得已才躲来的。别的村子或多或少有些排外,不过因为笼口村里没有几个男人,她们对于外来的男子倒是不会特别排斥。所以这个村子也就这样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村长家。杨菀之没有去过几个村子,能拿来相互比较的或许也就云头村了。云头村的村长家很是奢华,但笼口村的村长家就是个很朴素的小村房,若是不说,谁也看不出来住在这里的是一村之长。小吏敲了敲门,从院子里走出来一个黑瘦黑瘦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穿着一身麻布衣裳,脖子上的皮肤都皱巴垮在骨骼上,脸颊凹陷。这副模样在以丰腴为美的辛周实在算不上好看,但是她一身衣裳干净得很,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倒是冲淡了一些她骨瘦如柴带来的视觉冲击。小吏开口介绍道:“这位就是笼口村的村长。这位是绵州的司空使杨大人,夏官刘大人,还有褚姑娘。”
“四位大人好。”村长行了一个礼。
向村长简单表述了四人需要留宿的需求之后,村长当即对着后院喊道:“绿梅,去杀只鸡来!”
从后院传来一声女人拖着长尾音的“哎”声,村长笑着对四人道:“我家里人少,只我和我儿媳妇、孙子孙媳妇,四位大人就宿在我家吧。二位娘子住我大儿媳那屋,二位郎君若是不介意的话,就住在我那早死的二儿子的屋里。我让我二儿媳妇一会儿去收拾一下。”
四人连道麻烦了。这村长家的屋子是两间房,前后两个院子,茅房和柴房独立在外面,灶头在院子里露天着。进门是个堂屋,堂屋正中挂着一副福禄寿三星送子的画像,左右对联,上联:五福同享香火绵延人丁兴旺;下联:三星高照寿数恒长家宅平安。联想到这笼口村的男人都早死,杨菀之和焚琴都对视了一眼,只觉得这对联有点讽刺。
男子们的房间在前院,杨菀之和焚琴的房间在后院,穿过三星送子图旁边的一扇小门,就见一穿着蓝布衣裳的农妇正在杀鸡。杨菀之从来没干过这样的活儿,从前在维扬县的时候,若是买了鸡鸭这种,多半是让卖的人顺手杀了,到了两都以后开始吃公厨,更是没沾过这玩意儿,此时看着那农妇杀鸡倒是觉得有些新奇。看着那农妇干活好生麻利,倒是比焚琴做事还利索。杨菀之和焚琴都没什么行李,杨菀之两身换洗的官服,几套里衣,一个竹编的筐子里装着图纸和吃饭的家伙什儿,两人把东西往地上一丢,就听见村长在外头喊:“二位大人收拾收拾就下来吃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