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官救人,冬官救粮。”辛温平这边,也给出了她的方案,“即便是罹难者,也务必要从雪里挖出来,就地掩埋。至于粮食,更是不能放弃。”
杨菀之担忧的雪灾要成真了,兴安仓的粮能救一点是一点!这可能是京畿道百姓的救命粮!
说话间,郭涛已经带着一队工役赶来,而仓城中的百姓,也自愿加入到抢险的队伍里。风雪依旧,杨菀之和窦漪、郭涛三位冬官与诸多工役一起劳作,顶着渐大的风雪一刻不敢停歇地搭建挡雪墙。辛温平带着自发加入队伍的百姓,跟着陆虹笙带领的另一队工役一起,抢救被大雪掩埋的粮食,夏官则在雪地里四处搜寻幸存者和罹难者。百来号人一起在雪中劳作,寒冷似乎也少了些。
等到申时,仓城的百姓熬了热粥送来,杨菀之接过热粥,即便戴着手套,手指也被冻得有些麻木,接过粥碗的时候丝毫没有觉得烫手。滚烫的粥喝下肚,身子终于暖和了起来。来不及休息,又继续转身去搭建挡雪墙了。如窦漪所预言的那样,果然,到了亥时,风雪短暂地停了,但很快又发生了小型雪崩,所幸挡雪墙起了作用,且山上积雪已经不多,还是有一部分工役被埋。尽管迅速施救,依旧有三死九伤。
挡雪墙搭好,杨菀之几人到营地里和衣小睡片刻,眼睛一睁,又继续挖掘粮仓。
众人顶着大雪抢救了近一周的时间,兴安仓的粮抢出来二分之一,其中有小半已经被雪泥沙石所污。余下二分之一,已经完全被深埋,回天无力了。而仓城百姓和守仓夏官尚有百余人失踪,抢险时夏冬二官皆有伤亡,多为冻死——城内百姓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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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菀之和陆虹笙二人紧紧围坐在小小的一盆炭火前。两人忙碌了一个星期,终于洗了个难得的热水澡。如今城内木炭成了稀缺物资,还是辛温平昨日派人送了些来,才让杨菀之二人享受了一把。陆虹笙用帕子绞着头发,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又往这炭火跟前凑了凑:“这大冷天的,不洗澡难受,洗了更难受。我的天,我感觉要是没这盆炭火,我这头发都要结冰了。”
杨菀之深有同感,呲牙咧嘴道:“我感觉热水一泡,冻疮又裂了,疼死了!”
“可不是么!”陆虹笙也伸出自己的手。
四只手指肿得像萝卜一样的手摆在一起,看着颇有些喜感。
杨菀之笑道:“这手指头瞧着怪喜人的,像极了裂开来的胡萝卜。”
“可不是么!别的司簿都舒舒服服地坐在官署里办公,哪有这等际遇。”陆虹笙撇了撇嘴。辛苦了这么多天,又感冒又冻疮。别说手了,杨菀之和陆虹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人的脸颊上都是两坨红红的冻疮,比手还喜人。
不过别人也都好不到哪去。只有月槐岚,杨菀之今日回仓城时见她精神头很好,身上也没有长冻疮,杨菀之还以为月槐岚有什么药,结果月槐岚很淡然地回答:“吐蕃地处高原,我们常年在雅砻江一带作战,那边的冬天比大兴还要冷,我已经冻习惯了。”
杨菀之这么和陆虹笙一复述,陆虹笙也不由感慨:“月司马不愧是一代英豪,月家军真是了不起。我单是这么几天,就有些受不住了。”
“别说你了,就是我这种时不时还要跑营造的人,都扛不住这么高强度的工作。”杨菀之将手往炭火前又凑了凑,“不过总归救出来些粮食,被雪埋住的人也都找到了,这么多天的辛苦不算白费。”
不怕苦累,只怕做无用功。
“唉,公主也挺辛苦的,跟我们忙前忙后,连休息都没得休息,就又回大兴了。”陆虹笙将手心手背翻着烤火,嘴上感叹道。
杨菀之长叹一口气:“她这个公主做得,确实辛苦。不过我们很快也有别的活儿了。我听说,西城外的莫家村,已有村房垮塌,死了一家六口。南登村房屋损毁更严重,已经无法住人,今日雪停,明日,这些村民该拖家带口进城避难了。咱们,有得忙了。”
“得,这不是工作的价值感一下子就起来了吗?”陆虹笙只能故作轻松道。
杨菀之却沉默了一瞬。她倒是希望不要有这些意外,能防患未然才是最好的。奈何理想很丰满。她在这个瞬间忽然意识到:如果有一天自己除了在明宫这样的营造之外,已经没有别的营造需要她去做、去维修,反而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这说明百姓们都在安居乐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