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菀之心里想,这官场上的挫折那是一个接一个,大大小小的,若是过往的那些,她都还挺能忍受的,毕竟她对自己做营造很有自信,相信自己做营造一定能够做好。可是今日她却是感到自己为人处事的不足,她总觉得这件事她怎么都学不会,让她很是泄气。
好不容易能够应付一些官场上的虚与委蛇,这伏寿村的人情世故又一次让她大大挫败。若但是如此也就算了,偏偏焚琴大获成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晚上回屋,焚琴自然看出来杨菀之不开心,忙安慰道:“大人,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奴婢打小就要看人脸色,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大人若是又会营造,又会看菜下碟,岂不是成人精了!”
“我是有些恼自己嘴笨的。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这件事既然在我的职责内,我就应该把它办好。 你本是帮我做事,结果把我的分内之事做得比我好,我有些挫败。”杨菀之撇着嘴道。
小主,
“大人快别这样了,明日奴婢和大人一起去。再说了,奴婢本来就是大人的丫鬟,大人的事就是奴婢的事,大人就别想那么多了。”焚琴笑道。
杨菀之沉闷地点了点头。焚琴熄了灯,驿站的房间不大,杨菀之躺在床上,焚琴则躺在靠近门边的小塌上。杨菀之在黑夜里睁着眼睛,忽然问道:“焚琴,你有没有想过不再做丫鬟了?”
“大人这是在说什么气话?奴婢不做丫鬟,还能去做什么!”
“消了贱籍,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这么能干,还怕养不活自己吗?再说,我可以让钱放安排你在抱月茶社找个差事。你这么会和人世故,跟着我未免屈才了。”
其实这件事,杨菀之想了很久。在她看来,焚琴温柔大方,之前在营造司的时候,替她将司内的杂事规整得有条有理,让她省了不少心。她觉得焚琴若是消了贱籍,无论是做个小司簿,还是去抱月茶社做事,都比跟着她要好。
谁料焚琴一口回绝:“大人的心意奴婢领了,只是奴婢不像大人那般有志向。再说,大人身边就需要奴婢这样的人替大人排忧解难。奴婢自然养得活自己,可奴婢怕大人没了奴婢,饭也不知道吃,觉也不知道睡,官服脏了也不知道洗,哪天没日没夜地把自己累死了,让二姑娘找谁哭去。”
“我也没有你说得这么夸张……”
“怎么没有,大人在营造司的时候,哪次不是奴婢把饭端到大人面前了大人才肯吃上两口,巴不得整个人都睡在图纸里。”
杨菀之轻声问道:“可是你一直在外面给人做丫鬟,你不想家吗?而且,消了贱籍,你可以有自己的名姓。”
“大人生在官宦之家,会这样想也正常。奴婢本来就没有名字,焚琴就是奴婢的名字。”
“那在那之前,你家里人怎么叫你?”杨菀之诧异。维扬县虽然也是个小小的县,但江南到底富庶,很少有这种“无名氏”,不论贫富男女,都是有名有姓的。
“奴婢是沧州献县人,家里姓褚,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奴婢排行老二,所以村里人就叫奴婢褚二、二丫。在我们那里,所有在家排行老二的姑娘,都叫二丫。后来我哥哥出去赌博,把家里钱赔光了就跑了,奴婢为了不让那些人寻我娘的麻烦,自己卖身给人伢做了奴才。人伢带我来了大兴,卖给了当年还在公主府的大皇女。那时候奴婢的名字还叫纸莎,一次赏花宴上,大皇女让奴婢去取马鞭,要羞辱太子殿下的贴身宫女,奴婢觉得不妥,大皇女就要打杀奴婢,是郡主出面,直接在赏花宴上管太祖将我讨了来。郡主说奴婢心思单纯,是那大皇女糟蹋奴婢的忠心,便给奴婢改名焚琴。这个名字虽然是郡主取来嘲笑大皇女的,但奴婢却是很喜欢。”焚琴说完,等着杨菀之继续问些什么,却半天没等到下文。爬起来一看,杨菀之已经睡着了,想来今日也是累得够呛。她轻叹一声,替杨菀之将被子压好,坐在杨菀之的床头小声地说:“奴婢跟着杨大人很开心,奴婢就希望杨大人能好好的。”
次日清晨,杨菀之一醒来,就看见焚琴拎着一只已经净膛的鸡和一小篓蘑菇走进来:“大人,走,我们去牛花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