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郭淡之前暗中散播舆论,其实就是为此做铺垫,就是他到处宣传言论反对的自己,三院毕竟是出自他手,顺便将三院也给否了。
保守派哪里想得到郭淡会花钱找人骂自己,这是正常人干得事吗,他们觉得郭淡说得很有道理,为什么会这样,就是因为重用商人,胡搞瞎搞,搞得人心都乱了,思想都乱了,他们就将这个诉求给接了过去,要求废除新政,加强礼教,加强思想教育。
这一下就捅了马蜂窝。
站在路边亭子里面的高攀龙看到眼前这一切,也觉活在梦中一般,不可思议,千年思想,顷刻崩塌,这简直太可怕了,这是怎样的破坏力,他也不想想,当年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一个是千年,一个是白家,差也差不了多少啊。
他不禁向身边的顾宪成道:“幸亏恩师当时选择与苏煦合作,否则的话,儒家思想可能真的会毁于一旦啊!”
顾宪成却似没有在听,只是喃喃自语道:“郭淡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跟李贽一样,也是非常擅于宣传、演讲,也博得许多人的支持,但多半都是文人,比起郭淡来,那真是天差地别,可以说就不在一个层面上,郭淡仅仅凭借一条头巾,就直接将这把火烧向全国。
这种手段实在是令他感到有些绝望。
之前他来应聘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认为郭淡需要他的威望,如今看来,好像换个人也行。
......
一家酒楼上,谈修看着一切,看着自己的信仰,如今却被世人唾骂,心里是十分难受,不禁问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帝王!”
苏煦简单明了地说道。
“帝王?”
谈修侧目看向苏煦。
苏煦点点头道:“如果没有帝王的支持,就没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如今帝王已经不再支持儒家,那么儒家自然做不到唯我独尊。”
谈修问道:“可为何当今陛下不再支持儒家?”
苏煦道:“因为儒家思想已经威胁到陛下的统治,那国本之争便是大臣们利用儒家思想与帝王的无上权力所展开的争斗,而结果就是儒家思想取胜。”
其实唯有他看透这事情的本质。
这种事若没有万历的支持,就算郭淡敢,他也不会成功的。
他当时才迫不及待地寻求与顾宪成的合作。
可不是仅仅是一诺学府的学生上街游行,南京学府不少学生也都参与,而原因就是之前顾宪成和苏煦也发表了一篇文章,文章中直接表明支持郭淡的三皇五帝论,皇帝的天职就是要给百姓带来更好的生活,要不断的求发展,求进步,实事求是,百花齐放。
整个观点,其实就是顾宪成一直推崇的实学思想,只不过配合如今的局势,做出一定的修改,并且将其改名为新学。
因为实学也属儒家思想,换而言之,他们要脱离儒家思想。
但是顾宪成很巧妙的将三皇五帝论,解释为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这句话可也是儒家思想的核心。
以民为本。
他只是表面上脱离儒家思想,但实际上是要改造儒家思想。
然而,以开封府如今在文坛的地位,思想方面的争论,开封府自然不可能只是充当一个配角。
京城的言论在影响着开封府,开封府也立刻给出自己的反馈。
这篇文章也已经传到京城。
顾宪成、苏煦那可都是文坛中的泰山北斗,虽然新学其实就是脱胎于儒家思想,但文章明确写到支持三皇五帝论,这等于就是支持皇帝。
这可真是要命啊!
这些士林大佬突然带头造反。
在这内外夹击之下,以礼教为首的保守派顿时就崩溃了。
而且是全国性崩溃。
不仅仅是开封府或者京城,临清、南京、江西,全部崩盘。
真是山崩地裂。
那些还在坚持儒家信仰的读书人,就纷纷加入新学。
他们这些人,内心其实是非常推崇儒家思想的,他们不认为这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但是他们也反对保守派所作所为,他们夹在中间可是非常难受。
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在新学出现之后,他们立刻就投奔新学。
同时以李贽为首的心学派,也是在大放异彩,他们大肆批评朝中那些伪君子,说一套,做一套,同时他们提倡功利主义,将朱熹骂得是狗血淋头,他认为此乃人性,怎能泯灭人性?
这人往高处走,不就是功利主义吗?
否定人性,就是虚伪。
顾宪成的实学与心学本是一对冤家,但如今却奔向头一个目标。
一诺牙行!
徐姑姑看着从开封府传来的文章,不禁笑道:“他们是来穿你的嫁衣啊!”
郭淡呵呵笑道:“身为一个商人,天职就是帮别人做嫁衣的,只要价格合适。”
徐姑姑好奇道:“不知他们给出的是什么什么价格?”
“价格就是他们自己。”郭淡双手一摊,笑道:“他们的思想就是为我服务的。”
徐姑姑沉吟少许,抿唇一笑,又拿起今日刚刚出炉得报纸,问道:“为何你偏偏要以守孝为切入点,批判礼教。”
郭淡笑道:“作为商人,谁愿意自己的雇工因为守孝而旷工三年,普通工人也就罢了,关键是那些人才,一个人有几个三年?守孝制度必然要废除。”
他准备了这么久,当然不仅仅就这么结束。
他得提出具体诉求,以具体行动来颠覆礼教。
戴着头巾,赶着礼教的事,那有个屁用。
故此今日他又发行了一篇文章,大肆批判礼教所推崇的守孝制,表示此乃不忠不孝。
大好年华,本是为自己,为国家出力之时,却待在家三年,什么都不干,还白吃白喝,这是为不忠。
父母望子成才,你却虚度光阴,这是为不孝。
什么是孝顺,那就是要努力工作,年年996,力争上游,光耀门楣,给父母带去更好的生活。
孔圣人都说了,未能事人,焉能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