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最好。”
“好!我不说,我听你说。”
李奇言罢,立刻闭上了嘴。
秦夫人白了这可恶的家伙一眼,心中满满的无奈呀,只能继续说道:“随着日子的推移,我们都长大了,这一切也都改变了,以前的那些好友,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他们一提到二哥,就要将我捎带上,反之亦是,说话也没有以前那般随便了,还显得有些尊敬,当时我真的很迷茫,不知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直到我娘向我提起婚事,我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真的宁愿不长大,我不喜欢他们那么看我,我就是我,我不是谁的我。”
我就是我!
李奇心里默念着,想必这才是真正的王瑶。问道:“难道你对郑逸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秦夫人道:“当时我也不清楚,但是我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太喜欢与二哥走在一起了,不过二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天天来找我,他似乎也把我看成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很多事,都不再像以前那样,询问我的想法,而是直接代我做主,这就让我更加讨厌他了。
就在那时候,元祐党爆发了,苏家门人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满城的腥风血雨,人人开始自危,就连我爹爹也是寝食不安,生怕受到连累,李姐姐的娘家也没有逃离厄运,这里面发生的故事,你应该清楚,不过,相比起你这一次发动的政治风暴,元祐党籍也只是小巫见大巫。”
李奇点了点头。元祐党籍才涉及多少人,针对只是蔡京他们的敌人而已,而他和赵楷发动的这场政治风暴,针对的可是前任皇帝的旧臣,几乎将整个朝野都清空了,一度还出现没人可用的地步。道:“你当时非常害怕。”
秦夫人点头道:“起初我还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在那段日子,每天在家都听到我爹爹和我娘谈论这事,而且家里人人都是惶恐不安,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也感到非常不安,直到后来姐姐来找我,我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也让我更加害怕了。”
李奇道:“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促使你嫁入秦家。”
秦夫人摇摇头道:“这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原因,若我不爱夫君,那我宁愿出家。”
“但是我看你对于秦默,愧疚远远大于爱。”
秦夫人一愣,道:“为何你会这般说?”
“因为你提到秦默的时候,愧疚多于快乐。”
“我本就愧对于夫君。”
“你愧对他甚么?没有给秦家留后?还是你害死他的?又或者是因为你,而给秦家带来了很多麻烦?”
秦夫人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李奇叹了口气,道:“对于秦默而言,说句比较现实点的话。他根本就配不上你,不管是哪个方面去看,但是他却抱得美人归,这就是上天垂怜,他也知道,若是娶你,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困难。但是他愿意去接受,他没有后悔,也没有遗憾,我想秦默在死的那一刻,有的也只是感恩,因为他娶到了你。所以你根本用不着为此感到愧疚,你也付出了,只不过是天意弄人。”
“天意弄人。”
秦夫人喃喃自语,这四个字,真的能代表一切吗?
或许能。
或许不能。
李奇又道:“但是夫人,相比起秦默而言,有那么一个人。自始至终,你都一直愧对她,因为你一直在伤害她。”
秦夫人望着李奇。
“我可不是说我,你还没有这么厉害。”李奇翻了下白眼,又道:“我说的是王瑶。”
“王--王瑶?”
秦夫人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暗想,王瑶不就是我吗?
李奇点头道:“其实你一直都在伤害你自己,你压制自己的情绪。你企图改变自己,甚至希望借用佛经来清空一切,包括你自己,你想想看,你在嫁入秦家前,你还能坚持我就是我,但是你嫁入秦家后。你何曾还有过任何坚持,你已经放弃了你自己,生与死对你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分别。说的直白一点,你就是在等死。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因为你不想伤害任何人,或者是害怕伤害到别人,不伤害别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不与外界有任何接触,你没有办法建造堡垒去保护别人,那么只有包裹自己,但是如此一来,你却伤害了你自己,那个名叫王瑶的女人已经被你谋杀了。”
王瑶被我谋杀了?
李奇这一句话,似乎突然重重的撞击在秦夫人的心灵上,只见秦夫人瞳孔骤然变大,手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了起来,回想起当初那个王瑶,再想想现在的自己,她突然感觉,当初那个王瑶已经渐渐远去了,而现在这个自己,却显得的非常陌生,她已经不知道她是究竟谁。
我是谁?
谁又是我?
王瑶又是谁?
这要是以往的秦夫人,估计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但是由于前面她的心房已经渐渐打开来,所以李奇的话,能够很快触碰她的心灵,滚烫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滴落下来,可是她究竟是为现在的自己,还是为了当年那个王瑶,或者是为秦默而哭,她不知道,仿佛丢了三魂七魄一般,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酒。
李奇借着月光,看到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心中莫名一疼,但是他必须得继续说下去,因为他觉得秦夫人也是时候该面对王瑶了,道:“夫人,躲避绝对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如今你应该学会怎么去面对,人生就是要面对各种困难。
不管是清照姐姐,还是师师姑娘,甚至是七娘,她们都在面对,难道她们不想事事如意吗?但是这不是她们能够控制的。可是,是面对,还是逃避,这是她们可以决定的,她们也都选择了面对,而你,你甚至连自己都不敢去面对,更别提其它的了,但是你要明白一点,不过你是面对,还是逃避,困难永远都在那里,你不去面对,那么就代表肯定有人在帮你面对了。
就说你当初执意嫁到秦家,你的想法其实只是躲避而已,其余的都是借口,你也未曾面对过,你也没有任何担当,而因你产生的困难,是郑逸,是秦默,是你父母代你承受了,你这种做法非常自私,对你,对别人,都是如此。
你总是说你这么做,那么做,都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但这只不过你是推卸责任的一个借口罢了,因为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担当起任何责任,你甚至都能将醉仙居直接送给我,可见你是多么的软弱。有坚持是好事,有原则也是好事,不管是你誓死不嫁官宦子弟,还是你要坚守那块贞节牌坊,这都无可厚非,没有人有资格说三道四,但问题是。坚持是基于自己,而非建立在你的愧疚和害怕之上,当你是王瑶的时候,你才有资格谈坚持,否则,你说的这一切都是无耻的谎言。”
“滴答!”
一滴泪珠掉落在在酒杯中。只见秦夫人已经瘫倒在椅子上,从那双空洞的双目流出来的泪水中,却蕴含着无尽的伤心,错了,错了,从头到尾都错了,我全错了。他说的很对,我就是一个自私的女人,我就是一个软弱无能的女人。
念及至此,她只觉心很疼,泪水就如洪水一般,倾斜出来,这都是因为他内心那道墙,已经渐渐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