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汀小心翼翼地迈过血迹,试图搜寻一家四口的身影,却只在盥洗间的门口找到了倒地的安东尼奥。
他仰面躺在那里,身上有三个弹孔,身下的血迹还在流动,且以一种不正常的方式律动着。
克里斯汀疑惑地走近查看,发现一条黑色的尾正在其中一个弹孔里扭动,漆黑的鳞片在阳光下闪出五彩斑斓的光。
这正是那条魁梧的黑王蛇。产蛋后的它亟需营养,显然它找到了最佳选择。
这番混乱而荒诞的场景,让克里斯汀本能地别开视线。他连连后退两步,转身把目光投向还算整洁的起居室。彩色的玻璃花窗前,圆形鸟笼已消失不见。
克里斯汀淡淡地叹出一口气,旋即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大到能装下一整个人的尼龙口袋,走向安东尼奥附近。
当他返回赛格兰身边时,月亮早已东升。
他把沉重的口袋拖入屋内,一屁股坐在破旧的皮革沙发上。沙发发出的咯吱声惊醒了熟睡的赛格兰。
赛格兰立刻起身,死死盯着堆放在门口的口袋,眼神里的期待一瞬间暗淡下去。
从口袋的形状来看,里面不可能有鸟。只能有人。
小主,
“椋鸟呢?”赛格兰问。
克里斯汀点亮灯罩落灰的地灯,把脸冲向昏黄的灯泡,“没找到。安东尼奥家被洗劫一空了。”
赛格兰沉默了一会儿,渐渐抿起嘴角,下颌颤抖着。眼角的皱纹迅速绷紧,把眼睛牵拉成一个扭曲的形状。暗黄的眼珠在灯光下晶晶发亮,那是名为愤怒的火。
晚饭时,赛格兰捏着快要生锈的铁勺把碗里的玉米肉汤搅得快要溅出来。
克里斯汀则不以为然地一口一口喝着,神情十分享受。
这道名为“pozole”的玉米肉汤是极具特色的传统珍馐,是他的拿手好菜。
猪肉、牛肉或鸡肉放入一口大厚底锅内,配以清汤、海盐、香草、大蒜和洋葱长时间炖煮,同时将玉米粒入水煮至发软,肉类完全酥烂,即可得到一锅香气四溢的“pozole”汤。
艰辛地熬过只靠干瘪小麦度日的几个月后,他常常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手艺。食材的缺乏并不是什么问题,他只靠玉米、海盐和尼龙口袋里的肉就能轻易地做出一锅,味道并不逊色于墨城的任何一家餐馆。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们几乎每天都吃这个,因为相关食材的获取十分简单。
他只要挑一个好天气,绕着奇索斯山脉附近的丘陵和平原行驶一圈,就总能发现昏倒在地的绿眼珠的人和他们无人看守的粮仓。
对此他并不十分感到罪恶,因为那把生锈的来福枪始终剩着四发子弹。况且那些猛然间变得孱弱的生命完全拜赛格兰所赐,与他自己并不相干。
想到这里,他放下勺子,对着赛格兰疑惑道:
“你要椋鸟做什么?你想让我们用羽毛御寒还是展翅高飞?可你的基因库里有数不尽鸟种,为什么一定是椋鸟?”
赛格兰不由自主地冷笑一声,脸上写满了不屑,“你说的这些,完全是小孩子的玩具。我要做的,是让人类在社会性上更进一步,结束那些无端的罪恶。
至于为什么是椋鸟,我想murmuration你听说过吧,它专指椋鸟在天空集体起舞飞翔的绚丽景象。
这是椋鸟特有的现象,较常发生在秋冬季。在椋鸟群中,每个个体都像是与周围的其他个体连接在一起了似的,当身边的鸟儿改变方向和速度时,群体中其他成员也会跟着做出改变。
少则几百只,多则上百万只,在空中快速变换着阵型,不断聚合再分散,飞行路线乍看暗藏规律,但你永远无法预料下一秒这个从未被谁指挥过的阵型会变化成什么形状。
它们形成一个巨大的个体,以各种依稀可辨的造型出现,或是一张毯子、或是黑色巨塔、或是一朵浓烟,给地上仰头观看的人以无尽的惊奇与想象,像一个神秘的幽灵。”
赛格兰搅动勺子的动作完全停了下来,神情变得振奋,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