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放心吧,您可不会遇到那样的事儿。”
李仲久说着,而石东出则只是哈哈笑着,拍拍他的后背:“当然,我可是还有仲久呢,谁敢动我啊。”
“大哥,我去备车。”
李仲久接下了赞美,打起电话,安排出行车辆。
而石东出站在套房窗前,看着屋外安静的街道。
他想着——金门集团日后的办公楼,可一定要比这更好才行。
与此同时,波涛汹涌的黑夜海面之上,一辆亮着灯的白色游艇冲破海浪,停在了无人的海域之中。
白色游艇的甲板上,丁青坐在椅子上,扶着栏杆,教着林巍鼓捣手里的鱼钩。
船上的人并不多——除去此刻被捆在一张椅子上,被用毛巾堵着嘴的任建模以外,就只有三个小弟,一个船长,两个水手。
船长和水手都是自己人,之前在仁川港的水泥油桶,就都是他们负责处理掉的,在帮派内也算得上是非战斗人员的核心骨干。
都说北大门派是首尔风生水起的大帮派,这大帮派的含义可不仅仅是打手多这么简单。
丁青坐在一张躺椅上,大晚上的带着墨镜,教导林巍鼓捣鱼竿的时候,还得时不时把墨镜抬起来,看起来颇为滑稽。
李子成早早准备好了鱼竿,放在游艇的围栏上挂着,自己则翘着腿,躺在躺椅上,打着瞌睡,借着灯光。
如今天气虽冷,可毕竟也快到了夏天,不那么冷的刺骨,虽然是夜里,可几人穿着西装革履的,还有外套披着,倒也能享受这少有的闲暇夜钓。
林巍好不容易设置好了鱼竿,躺在了躺椅上。
几人谁也没搭理被捆在椅子上,此刻无声的落着泪的任建模。
他后悔吗?
想必然是后悔的——也许是后悔自己做了这件事,又或许是后悔自己最开始没能一击致命,但无论如何,如今他已经没有再选择一次的机会。
丁青躺了一会,坐起身来,西八一声:“怎么没有鱼呢?喂,是不是没打窝?”
“海里也得打窝吗?”林巍好奇的问着。
“我哪知道,反正听说是要。”丁青摆摆手,笑道:“正好还有给你的道歉礼物。”
他扭头,对着一个手下点点头,很快,一个手下便从游艇的船舱里,拖出了一个满脸是血,面目全非的男人。
那男人被死狗一样的拎了出来,还没看到人,便用喑哑的声音求饶道:“求求你,大哥,不是我,不是我想做的我也只是听话,我都说了,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
被捆在椅子上的任建模呜呜的发出了声音,椅子在晃动的甲板上发出摩擦声,一个不稳,倾倒在地。
“呀!抓住他!可别让他掉下去了.”丁青连忙叫人把任建模重新扶起来。
林巍在躺椅上看着,而李子成也放下了手里的。
他看的是中文的,林巍撇了一眼封面,不熟悉。
“你也加入北大门派了是吧?”丁青起身,将墨镜推到自己的爆炸头上,蹲下身去,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家伙,对林巍介绍道:“是任建模的堂弟阿西吧,老子以前还和他喝过酒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男人抓起来,重重砸靠在游艇的围栏边:“就是这个狗崽子找的延边人。”
林巍打量了一遍,点点头。
丁青有点流鼻涕,他擤了下鼻子,从后腰摸出一把带着皮质刀鞘的匕首:“你来吧,三刀六洞,咱也学学那老帮派的规矩。”
任建模还在呜呜的叫,丁青有些烦了,大声道:“让他说话!”
小弟过去摘掉他嘴上的毛巾。
“大哥.饶了他行不行他只是听我说话.听我的话在做事.”任建模声音凄厉,涕泪横流:“大哥!”
丁青冷笑两声,扭头看着林巍:“你怎么想?”
林巍只是接过他手上匕首,拔开刀鞘:“大哥,不会是用这家伙打窝吧那鱼还能吃吗?”
“呀,你不是厨子家里出身的吗,切个鱼片还能收拾不干净?”
丁青笑着说。
林巍点点头:“也是。”
他举起匕首,在那男人惊恐的表情下,对准了肩头:“三刀六洞是怎么弄来着?”
“不知道,我也就知道有这么个词.”丁青扭头看向李子成。
李子成叹了口气,一摊手:“随便戳三个窟窿就差不多了吧?”
林巍点点头:“那能多戳几个不?”
丁青翻了个白眼,扭头看着任建模:“问你呢。”
“林巍!对不起!对不起啊!求求你”
任建模话没说完。
林巍一刀刺在男人肩头。
那血肉模糊的男人本就靠在围栏上,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可伤痕累累的身体又怎么经得起这样的动作?
他一个踉跄,竟然在挨了一刀的同时,直接翻身落入海中,扑通一声。
海水浸透他的伤口,让他因为剧痛发出哀嚎,可落入海里,一张嘴,却又灌了一肚子海水,挣扎着探出头来,伸出手去,在海面上那满是光亮的游艇上,却只能看到丁青和林巍漠然的探出头来。
“西八,我的刀!刚买的新刀啊!”
丁青发出郁闷的声音。
林巍耸耸肩,拿起鱼钩,慢悠悠拉动鱼线,那人慌乱之中缠住了鱼线,林巍便转不动了。
他也不转,只是顺势提杆,那人便挣扎着,忍着剧痛,试图再爬回游艇来。
丁青就看着他借助林巍的拉力往上爬,一只手努力地抓住了游艇的边缘。
他翻过栏杆,一只手抓着栏杆,一只手向下伸去,费劲的抓住了那人肩头的匕首,用力一拔。
那人发出一声惨叫。
丁青取回匕首,顺势割断林巍的鱼线,一脚将他抓着自己脚腕的手踹开:“西八!”
男人惨叫一声,再次落入水中,这回没了鱼线的帮助,他又肩膀中了一刀,只能用一只手扒拉着游艇,怎么也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来。
“救救我,救救我!建模哥!丁青大哥!林巍大哥!!”
他又利索的爬了回来,推了推墨镜,摇着头,心有余悸的看着林巍:“我觉得我晚上要做噩梦了。”
林巍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男人哀嚎求救,缓缓坐回了躺椅上。
“大哥,我是不是又得重新穿鱼饵了?”
“对对对,忘了说,上次你穿的可不好,鱼饵得这么弄,鱼咬了才能咬到勾上,来,给他换个鱼线。”
丁青笑呵呵的说着。
李子成没有去看,只是表情漠然的重新躺下,拿起,看了起来。
“吵死了。”
他话音落下,身后一位小弟犹豫的看了一眼丁青。
丁青眼也没抬,挥了挥手。
有小弟取来一根金属棍,在游艇边向下重重一挥。
林巍听得有点头痒。
他看着一旁面若死灰的任建模,叹了一声:“丁青哥——下次钓鱼,是不是还是戴个头盔比较好?”
“有道理,谁钓鱼不带头盔啊?”
丁青煞有其事。
他扭头看着此刻呆呆地望着海面的任建模:“你说呢?”
任建模心如死灰,脸上更是如此。
他绝望的惨笑两声:“杀了我吧。”
“你当然得死。”
丁青脸色一冷。
“只是,死的不会太痛快。”
他看了一眼林巍,语气冰冷的说着:“我得给兄弟一个交代。”
“.大哥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份上.杀了我吧。”任建模低声哭求着。
丁青不为所动。
他的鱼竿忽然动了。
“西八,不会勾到鬼了吧?”
丁青有些烦躁,生怕自己勾到了脏东西,拉起鱼竿,估摸了一下重量,脸色一喜,收杆,竟然真的钓上一条海鱼来。
身旁小弟急忙拿兜网给他将鱼捕捉上船。
他拿起匕首:“林巍,生鱼片的事儿交给你了。”
林巍叹了口气,也懒得鼓捣鱼钩了,将鱼竿丢到一旁:“是~大哥。”
他在甲板上,用早有准备好的桌子和案板拆解了鱼肉——为了避免一些恶心的事儿,他只切了外边薄薄的几层鱼肉。
紧接着,丁青也不钓鱼了,拿起白酒,用盘子装肉,和李子成与林巍一起,在任建模的注视下,举起酒杯:“祝愿我们兄弟三人,日后平平安安,前程似锦!”
丁青说完,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而后,又拿出一个酒杯,倒满,走到任建模身前。
“喝吧,喝完就上路——我也想给你一个痛快,可你又做了什么?西八,你怎么有脸叫我给你一个痛快?
你配吗?”
丁青声音带着几分悲痛,他看着任建模,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但最后只是狠着心,咬紧了牙。
他不能在此刻表现出半点动摇来。
对于帮派,背叛者与告密者,都是必死无疑的,三刀六洞也难解其恨——作为如今北大门派的领导者,丁青不能在这件事上再犹豫些什么了。
否则,今天他给了任建模一个痛快,林巍会怎么看?
所以,丁青必须要狠,不仅要狠下心来杀掉他们,更要表现的尤为残忍狠毒!
否则,迟早,底下的人会给丁青一个痛快!
这也是为何林巍同样表现冷漠的原因所在。
他不能对任何敌人表现出半点怜悯,如此,方能震慑其它宵小!
任建模嘴唇翁动着,最后,只是颓然的一动不动。
丁青解开绳索,将酒杯抵在他的嘴唇上。
任建模无声的举起手,拿过酒杯,饮尽白酒。
而后,丁青给他穿上救生衣,又将绳索重新给他捆绑起来,绳索的另一端绑在游艇后头。
任建模显然已经意识到了即将发生什么,脸色惨白,但却一声不吭,只是看着林巍,眼神有几分怨毒,他张着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有什么意义呢?
丁青对着几个小弟使了个眼色。
他们齐齐走上前来,将任建模抓着,推搡着,直接从后边丢下了海。
因为救生衣,任建模沉不下去,露着脑袋,时不时发出咳嗽声和隐约的啜泣声,只是没有哀嚎和求救。
丁青重新入座,倒满一杯酒。
“船长!启航。”
游艇引擎发动,在海域上,全速前进。
任建模的哭声逐渐微弱。
他的身影在漆黑的海面上不断地翻滚摩擦着。
直到绳索之后,不见人影,他从绳索中脱落,只剩下一件脱落的救生衣漂浮在海上。
丁青才打出一声酒嗝,面露几分哀伤。
“就这样够了吧?”
林巍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丁青将墨镜拉下,遮着眼睛,大口咀嚼着鱼肉,半晌,吐了根刺。
“西八,下次,还是去店里吃吧我还以为,自己钓的,会更好吃点呢。”
没人回应。
李子成沉默的喝着酒,林巍亦是如此。
李子成的沉默很好理解——今天丁青处理的是叛徒。
可他恰恰就是一个深藏在丁青身旁的卧底.是叛徒中的叛徒。
见到任建模的下场,看到任建模手下的下场,这让李子成的心情,如何能好的起来?
他此刻喝酒的手都在隐约的有些颤抖,不知想到了什么,时不时看向海面。
而林巍原以为在这一刻自己会有大仇得报的痛快感。
可当罪魁祸首当着他的面被处决。
他竟一时,只觉得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若自己日后棋差一着的输了.若自己没能一直赢下去若自己哪天被暴露了卧底的身份,任建模的今日,就是他的明天!
倘若向上爬的路只有这一条。
倘若海底的冤魂永远只多不少。
他希望.
成为下一个的。
永远都不会是自己。
林巍举起酒杯,无声的饮下辛辣的美酒。
之前的快意恩仇、热血拼杀、都在这一刻随着任建模的死,和冰冷的海风一起,让他觉得浑身刺冷。
也许
此时此刻,正是这冰冷而又无情的世界,在用海风清脆的对他说着。
‘欢迎来到新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