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婆婆一窒,不再多言,默默收敛起龇牙咧嘴满嘴血水的瘆人模样,接过了小刀。
她对自己的狠不是作秀,亦不是什么苦肉计之类的,负霜能感觉到,戴婆婆划向自己手腕的动作没有一丝犹疑,血液涌出来之后,她很是认真地揩过血液,将之涂抹在隐隐约约可见符文的门上。
徐宅不小,大大小小也有十几扇门,每一扇门之上,都有肉眼能瞧见的纹路,而从戴婆婆的动作上来看,每一条符文都需要被她的鲜血浸染。
这无疑是个很大的工程量,也需要很大量的血。
怪不得戴婆婆甚至等不及说服负霜,哪怕将自己咬得鲜血淋漓也要尽快开始补足法阵。
戴婆婆一扇门一扇门,细致地涂抹着,负霜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听着她一边涂抹,一边苦口婆心地劝导,希望负霜能够抛下心中的顾忌,帮忙补足阵法。
“你们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未来,但是我不一样,我一把老骨头了,说实话,早就到时候了,更何况,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在了。
亲人,爱人,仇人……都化作枯骨一把,对于我来说,这世界早就没什么值得眷恋的了,你送我走其实也算是做好事,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稀里糊涂地就把命丢在这里了……”
负霜嗯嗯啊啊地应和着,时不时出声指点一下:“那儿,婆婆,那儿没抹上。”但就是不愿上手,不愿帮忙,主打一个死活不动。
戴婆婆毕竟还是个肉体凡胎,年岁又大,再加上大量的失血和奔波操劳,很快就坚持不住了。
即使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煞白,腿也几欲支撑不住地打颤,她也不断用小刀划着自己的胳膊,让血液流出,抹在符文上。
“我真的快不行了,你别光顾着看了,算我老婆子求你了,要是在我死之前,阵法没补全,你们就再也出不去了,这里绝不会再有第二个我能让你们献祭了。”
戴婆婆有气无力地重复她已经说过许多遍的车轱辘话,负霜也不厌其烦地听着,不反驳,不接茬,不照做。
终于,戴婆婆再也支撑不住,持续的眩晕让她站立不住,胳膊也似负重千斤,怎么也抬不起来。
就在即将要倒下的前一秒,她打了个晃儿,扑腾了一下,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拉住负霜,好借助负霜的力气支撑住身体,可负霜灵活走位,避过了她的接触。
戴婆婆反应不及,狠狠跌了下去。
这一跌,戴婆婆一把老骨头几乎要摔散架,呆愣愣地倒在地上好半天没缓过来。
负霜一脸愧疚,嘴里不住地道歉,手上却没有动作:“啊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婆婆您先别动,你这岁数摔着了不好挪动的,别我一扶反倒把您扶坏了,您先缓缓……”
戴婆婆伏在地上,感受到生命力流失的无力之感,与之一同涌起的,还有深深的烦躁。
怎么就不能如一如她的意呢?
“我死了,你们真的就走不了了。”
没有焦灼,没有哀求,没有她千方百计加进去的符合人设性格的语气与情感,这一句真诚且平静,甚至略带一点让人觉得诡异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