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霜的指责在这种古代社会里是非常严重的。
韩负霜身为先帝指定的储妃,在其无重大过错的情况下便是陈君彦也不能轻言废立,更何况她手上还有兵权,背后亦有庞大势力集团,一个不好,便是有人要走陆家的老路了。
陈仕文在这么多人面前借献礼讽刺她无子,又公然将前朝帝后象征之物赠与陈君彦与叶倾裳,虽是冠冕堂皇地扯了个观音更贵重有灵的大旗,可满场的人精儿,谁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这事儿往小了说,是陈仕文为老不尊,目无纲常,无知愚钝,折辱后辈女眷。
往大了说嘛,陈仕文感觉自己肝胆都颤了两颤,再不敢往下继续想。
他不敢往下想,负霜却敢往下说的。
“陈仕文你如此不满父皇为陛下择选的正妻——你到底是不满本宫这个侄媳妇,还是因过往恩怨而挟私报复,不满选出本宫的先帝呢?”
众所周知,陈仕文跟他皇帝老哥的关系可不怎么样,这二位在傻杯老父亲灵帝的拉偏架、引仇恨之下,差点闹得陈国分裂成南北两个国度,要说早有不满,也是符合逻辑的嘛。
若是寻常人家的兄弟,不满就不满吧,可这是天家皇族,甚至牵扯到江山帝位的争夺,那这就不是一句简单的兄弟不和就能盖过去的了。
陈仕文被质问得后背发凉,只觉得有一股子凉气自脚底板往上蔓延——这是想摁死他呀。
负霜瞄见了他惨白的面色,却仍然觉得还不够,一张嘴,连珠炮似的质问便如同大山一般一重重叠到陈仕文身上,压得他肝胆俱裂,恨不得立时冲上去活撕了负霜。
负霜娇艳的唇瓣一张一合,无情的言语似刀刃从她舌尖吐出,教人真切地理解了“言杀”的涵义。
“抬举侄子家的妾侍,打压正经的嫡妻正室,是真对本宫看不上眼,还是以己度人,认为嫡出正统不配站于庶出之上、为自己鸣不平?”
他想打压的嫡,到底是韩负霜这个嫡,还是先帝一脉的这个嫡?他想抬举的庶,到底是叶倾裳这个妃妾,还是他自己这个灵帝庶子?
而且,熟练地混淆嫡庶的这么个举动,怎么就这么眼熟呢?
同样的路子,在先帝未继位前,好像是如同家常便饭一般闹过好长一阵子呢?
“昔年宸贵妃身为妃嫔,却仗着孝敬荣太后早早仙逝和灵帝的偏爱,妄图以妾侍之身扶正,遭遇文武百官死谏反对后,仍旧不死心,罔顾规矩礼法,强硬干涉亲蚕礼,惹得天下人耻笑,这样的事难道还要在几十载之后的今日再次重现吗?
身为人子,生母行差踏错后不思指正约束,反倒利用生母得宠,为己谋私,这是不孝。
身为皇室子弟,受民脂民膏供养,可晒不到烈日的双眼只看得到泼天的富贵与尊荣,看不见富贵权位后面沉甸甸的责任与担子,仗着长辈宠爱,不顾江山社稷,与身为储君的兄长处处作对,这是不忠不义不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