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彦想得天真,陆显和老侯爷却看得透彻。
韩家与韩负霜明明是互为依仗,若天真地认为废了韩负霜再另立韩氏女便可安抚住韩家、消弭这场祸事,便是大错特错。
老侯爷和陆显堵在御书房,苦口婆心地劝谏他们效忠的君王,拦着他不让他颁布圣旨,然后把当下形式与废后后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一点点地掰开了揉烂了讲给陈君彦听。
他们心里明镜似的,观韩负霜在政事上的行事风格便可推断出她的性子——绝非只依仗家族与夫家势力才走到今日的温和绵羊。
这一条旨意下去,韩负霜绝不会引颈就戮,她必会集结一切力量,与保皇党与陈君彦不死不休。
他们不一定能赢,退一万步讲,就算赢了,等待他们的,也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惨淡局面。
不仅仅是他们拥有的兵力不足以碾压韩负霜与韩家,要知道南境可还在呢,一旦他们这边因为内乱而实力大损,南境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况且,他们费了千辛万苦之力才按下南境、稳住政局,难道是舒服日子过腻了吗,非要掀起点波澜?
陈君彦一开始还梗着脖子跟他们争执辩论,可说着说着,陈君彦的话便少了,直到后来,他们说一句,陈君彦脸上的血色便下去一分,他们察觉出了不对劲。
陈君彦好歹也是明帝尽全力培养的继承人,虽然因为其病弱而多溺爱了几分,但也绝不至于讲得这样明白的道理都不懂。
而龙椅上君主苍白的面色似乎也不是他们以为的体质差。
在这二位的再三逼问下,陈君彦支撑不住,脱了力般地一瘫,金冠磕在龙椅的椅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清响,然后憋着口气颤颤巍巍地吐出实情。
“废后赐死的圣旨……在你们来之前就已经……去了……”
他知道会有人拦他,故而费了些心思,做了两手准备,一边假模假样地撰写废后圣旨,另一边则是将早就准备好的圣旨送出去。
陆显大惊失色,老侯爷却当机立断,直挺挺抱拳跪下,向陈君彦请命。
“距离微臣面圣已有大半个时辰,追回圣旨……已然晚矣,为今之计,只有将损伤降到最小。
陛下,还请速速收拢皇城中的东林卫前来护驾,此外……求陛下恩准微臣调动京畿大营的兵力,即刻捉拿叛国罪妇韩负霜、问罪其母家韩氏,违者,杀无赦!”
陆显聪明无比的大脑在此刻也宕机了,他惊呼出声:“父亲!韩氏并无过错!”
不论是皇后韩负霜还是她背后的韩家,都不曾作恶……
几乎是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便反应过来了,事到如今,早已经不是错不错的事情了。
老侯爷扭过头,平静地看了看让自己骄傲了半辈子的儿子,淡淡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明光,你逾矩了。”
陈君彦一脸的状况之外,而陆显却望着须发皆白的老父亲酸了鼻头。
他们的陛下已经把大好的棋局折腾出了绝境,圣旨既下,追讨不回,又无可更改,如今,不是韩氏灭族,就是陈国倾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