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队缓缓离开美因茨,通过了北方的跨河拱桥,穿越威斯巴登镇,继续向西方行进。
在马车上,罗贝尔沉默地摩挲着两尊雕塑,阿波罗与狄俄尼索斯,回忆着迪特里希的语重心长的劝说。
没有伟大使命,没有与生俱来,仅有的是驱使肉体苟且偷生的本能和意志。
单纯的享乐,比什么都重要……
“别想那么多,你还有工作没完成。”
他愣神时,天边飞来灰背隼,落在他的肩膀上。
“你最近好像经常出现?”
伊莎贝尔已经习惯了一人一鸟间的虚空对话,靠着车窗闭目养神,假装睡觉。
“特殊时期,特殊安排。”
“在古希腊,有两种精神,阿波罗与狄俄尼索斯,一者理性而限制,一者混沌而狂野。”
“你们人类的灵魂被囚禁在一具充满缺憾的碳水化合物当中,不得不通过理性的武装来使精神更接近真实。但那所谓真实不等于真理,靠感性的观测,永远无法接近真理。
你们在宇宙间定下坐标轴,以某种存在为‘1’,以此延伸出更多的概念。失去这个坐标轴,世界对你们而言便是混沌无序的一片。理性是拘束思维并将其化作工具的一种思考方式,你不可以定义理性为真理,就像你不可崇拜一具现人神的偶像。”
罗贝尔笑着弹了下灰背隼的鸟头:“你的措辞愈发像大学里那些足不出户的经院哲学家了,用弗雷德里克的话说,吃饱了撑的。”
“只是太多平凡人在人定的秩序下为生计奔波劳碌,没空思考宇宙的真实罢了,怎么能说放弃思考优于思考呢?”
灰背隼张开翅膀,大鹏展翅恨天低,奈何体型的落差让这一姿势威严严重不足。
鸟喙张开,如歌剧歌手般嘹亮的鸣叫在马车内回转:“啊,祖国,它有着可耻的起源,而且对许多人来说,它是一口永不枯竭的苦难之井,是一团在无数危机中将他们吞噬的火焰。”
留下这句诗意盎然的句子,灰背隼得意地挺起胸脯,似乎在等待对方的赞美、
不知是震撼还是愕然,罗贝尔一时失语。
不多时,他无情地揭穿道:“抄的谁的。”
灰背隼看起来颇受打击,羽毛一根一根失望地倒了下来:“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话说,我看起来一点不像会写诗的样子吗?”
“有空写诗,不如想想怎么把你老朋友背后的黑手揪出来。”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