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
凌晨四点半,罗贝尔·诺贝尔被仆人从床上摇醒。
他捂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努力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
他记得,他好像和博罗诺夫吵了一架,又和弗雷德里克商讨了婚事问题,至于后面的事情,他只记得不小心喝了一杯蒸馏酒,就断片了。
哦,对了,想起来了。昨晚朱利奥把醉倒的他扛回了卧室,然后被天河臭骂了一顿。
“嗯?”
他感觉怀里有股异物感,把手往怀里一探,摸到了两封密封的信件。
“什么时候塞我怀里的……”
“主教大人,公爵有请。”
“知道了,告诉公爵我马上到。”
罗贝尔随手把两封密函塞进了朱利奥脱下的外套。
凌晨五点,弗雷德里克与罗贝尔单独密谈。
他把桌上探子的密报推给罗贝尔:“维也纳出事了,我必须尽快赶回国内。”
罗贝尔迅速读过密报,两道眉毛拧在一起:“公爵是打算背弃与教皇的盟约?”
“我没有选择。”弗雷德里克闷闷地说,“失去维也纳,我就只是个施蒂利亚山沟里的土皇帝,再也没机会实现我的野心。”
“那就恕我不能陪公爵远行……”
“罗贝尔·诺贝尔!”
弗雷德里克忽地喊出他的名字。
“我知道,你一直没拿出真本事帮我,对不对?”
罗贝尔心下凛然,并未否认。
“我就知道,你还没把我当作主君,你的忠诚还在安科纳那边。”弗雷德里克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我连个十五岁孩子的忠心都得不到,这公爵当的真没意思。”
“……能不能,最后信我一次?”
弗雷德里克伸出食指,渴望地对向他低垂的眼帘。
“赌吗?赌我能带着兄弟们活着回到维也纳,把那个老妖婆的脑袋砍下来,赌我能真正当上神圣罗马的皇帝,实现我的野心——也实现你的。”
罗贝尔终于开口:“大人,您知道的,我没有野心。我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活下去,或许活得更轻松、更自由。”
“不,你有野心。”弗雷德里克挺直腰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心有不甘,你渴望操纵我,渴望操纵很多人,渴望世间的一切按照你渴望的路线发展。”
罗贝尔的五官拧巴在一起,仿佛在自问“我有吗”。
“渴望权力不是错误,不渴望权力的人才是神经病。”弗雷德里克眼角流露出渴望的神情,“权力就像毒蛇蛊惑亚当的苹果,甘甜,诱人,不可或缺。”
“没有权力,你一辈子都是当权者的附庸,让你往东你就不得往西,何谈自由?何谈轻松?”弗雷德里克捂着心口,“七年前,我二十四岁,刚刚继承父亲传下的公爵头衔,整个施蒂利亚的土地与臣民都归我掌控,我自以为这世间不会有比这更自在的生活。如果有谁比我活得更好,那一定是阿尔布雷希特,迎娶西吉斯蒙德大帝的女儿,继承帝国皇位,拥有着我羡慕不来的人生。”
“可是呢?当我那个远房堂哥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的夫人为求自保把公爵位置让给我,给了我梦寐以求的一切,却又立刻反悔剥夺了它!”
说到这,弗雷德里克的面容扭曲在一起,连屋外的海风都感觉到他疯狂的不甘和愤懑,吹打得窗户咣咣作响。
“如果有一天,权柄比你更高的人企图夺走你珍视的一切,你是乖乖投降,还是鱼死网破?”
“……我不这么认为。”罗贝尔敛容正色,“福音说:‘人皆神之所造,万物生而平等。’无论有权有势的贵族还是无权的平民,上帝都将给予他们平等的审判。罪孽者打下地狱,无垢者飞升天国。”
“哼,哄人玩的把戏。”弗雷德里克一向对这些神神叨叨的理论嗤之以鼻,“没有权力,说得再动听,我们的天父与救主不还是被罗马皇帝三钉子钉死了?”
罗贝尔:“主以身殉道,死而无憾。”
“你还挺敬爱祂的。”
“一个伯利恒街头的混混,一个木匠的儿子,为信念反抗罗马皇帝,纵使身死道灭,难道还要遭后人责怪吗?”
“而如果,他不是木匠的儿子,而是罗马皇帝。”弗雷德里克顺着他的话接着说,“也许主就有权创造一个他理想的世界,一个无权无势之人也能安居乐业的地上天国。”
“那也不能称之为野心,而是充满希望的理想。我不认为主在自称得到天启的那一刻希望藉此攫取利益,祂自始至终都是在劝导人一心向善,敬神礼道,仅此而已。”
“孩子,理想和野心都是要有权力才能实现的。”
“……我不否认权势在世俗世界的重要性。”
“很好,那么为了我的野心,也为了你的理想,我命你出使威尼斯。无论怎样,给我争取一个最有利的和谈条件。”
“这一次,给我拿出真本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