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双眼眯起,不动声色,再夹起一颗青豆。
刚才他就听到脚步声朝这边来,太上府这边空旷,平时都少有人过来,何况雨夜?
“炊饼嘞,黄面开花大炊饼嘞……”
沈飞捏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他虽喝酒,却从不喝多,也不像旁人会一饮而尽。
为此,史进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他沈一抿,抿酒的抿。
此刻夜色已深,又兼风雨,哪里会有人在外卖炊饼?再说,炊饼不都是早晨上午才卖的吗?
沈飞回身看了看两个手下,每个都紧握刀柄,都瞧出了情形不对。
他低声交待了几句,叫其中一个往后面通知其他人进入战备状态,另外一个则去西宁州衙喊衙兵支援。
太上皇在府里面,绝对不能出半点意外,不能出丝毫差池,不管对方来了多少不轨之人,哪怕自家应对绰绰有余,也还要叫人过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小心谨慎无大错。
这时,那喊卖炊饼的声音愈发近了,沈飞透过朦胧雨帘,看到了青箬笠,绿蓑衣,挑着一只担子,担子一头有炭火光芒,一头则冒着腾腾热气。
好一个斜风细雨不须归!
他又抿了一口酒,觉得太过难喝,不知道鲁达、武松、史进这些人怎么做到海碗一口喝下,甚至抱着坛子牛饮的。
“小哥儿,可要炊饼,新出笼的黄面开花大炊饼嘞。”
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腐朽枯仄,似乎藏在柜子里发霉不知道多少年,骤然冒出,叫人听得牙根阵阵发痒。
沈飞不说话,看着这老者一步步走近,靠近了凉棚,似乎是想把担子放放,歇息一下喘口气。
但就在老者肩膀动作的时候,他手上的两支筷子已经射出,身体也移形换影离开了坐位。
两支筷子迎面碰上的是一篷热炭,红通通的炭火露在细雨之下,发出“嘶嘶”的刺耳声音,全都扬在了他刚才所坐的位置。
那两支筷子被炭火阻挡,虽然依旧穿透,却已乏力,老者闪身躲过。
沈飞此刻右手拔出腰刀,寒光在昏暗中一闪,便即到了老者近前,一刀如瀑布,急斩而下。
老者发出“呵”地一声,仿佛山魈野魅,袖中一件东西出现,黄澄澄光芒,造型奇异,竟然是一支独脚铜人。
独角铜人这种兵器用者极少,因为铜人打穴,必然要有此类手段支撑才好来使,否则发挥不出威力。
就听得“叮嘡叮嘡”几声,两人眨眼交手了三四招,快似流星,尤其雨水之下,根本叫人难以看清。
随后兔起鹰翻,光影交错,又是几招过去,忽然“嗖”地一声响,“噗嗤”一下,沈飞手中的雁翎刀竟然被打飞,扎到了桌腿之上。
老者发出桀桀笑声,好似夜枭,然后手上独脚铜人往沈飞头顶招呼,意欲结果其性命。
就看沈飞突地身体一侧,竟往前滑去,接着左手在腰间迅速一抽,龙吟声起,银光乍现,竟然是一口水般光亮的软剑,直接斜插进了老者的肋下……
秦王府内,西面不起眼的大殿。
大殿中无有灯光,但却坐着一人,双眼比灯火还要明亮。
这殿正是赵柽陈放海岛石壁的殿堂,坐着的人不是旁个,正是宋清。
宋清在赵柽离开西宁前,还没有日夜在府,虽然有时呆一夜不走,赵柽还给他外面建个小房,却也不是长住这边。
但赵柽出征之后,他直接就搬了过来,哪怕小安平休沐,带着出去玩耍,晚上爷俩也回来在耳房居住。
宋清这时双眼紧盯最后一块海岛石壁,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第一第二块石壁他都已经参透,唯有这最后一块,一直无有头绪。
但他并不着急,既然陛下允许他观看,甚至都给他建了房子,那以他的学武天姿,早晚都会领悟出来这上古绝艺的最后一招。
他的武道天赋极高,可以说世所罕见,但他却几乎从未表现出来过,无论在宋家庄时,还是梁山上,甚或河北征伐田虎的时候。
他为何绰号叫铁扇子?他一没走过江湖绿林,二不混迹市井人群,三不经商开店做生意买卖,谁个人会闲得无事给他起绰号?
他这个绰号自家给自家起的!
铁扇子!
铁扇子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