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岁的新年比以往过得要更加热闹,因为府内添丁,所以大张旗鼓地庆贺了一番。
而吕将也依言和赵柽下棋,却是连中局都没有走到,便即败北,又签下了整载的卖身契。
来秦王府送礼的人也比往年更多,礼物更加贵重。
接着就到了上元节,过了上元节后,赵柽拿了两出剧目的纲本给张贞娘与赵元奴,让两人照着写剧。
其中一出剧的名字叫做《智取青龙山》,另外一出剧则叫《海杀》。
《智取青龙山》说的是南朝梁时候,大将陈庆之坐镇江淮发生的故事。
其时梁武帝萧衍兴佛,但是民间有人歪曲佛理,借其名造反起事,声势浩大,席卷江南。
萧衍令陈庆之平叛,陈庆之带兵横扫江南江北,最后将贼军逼到青龙山上,青龙山险恶无比,易守难攻,最后陈庆之用奇谋破之,一举歼灭了贼军。
随后还写了陈庆之开仓放粮救济灾民,百姓上书请求为陈庆之树碑颂德的一些剧情。
《海杀》则带有传奇色彩,大抵发生在唐朝初年,里面写了一名民间少年李二郎,自小背负家仇,惹辱负重,韬光养晦,拜了风尘三侠之一的虬髯客为师,学得一身高强武艺,为父母报仇的传奇故事。
因为他的仇家最后逃去海岛之上,李二郎渡海追踪,最后破除岛屿上种种机关,手刃仇人,所以起名叫做海杀。
这两出戏,张贞娘和赵元奴足足从上元节结束,一直写到三月三才彻底写完。
其中很多地方她们两个根本写不出来,只好赵柽亲自捉笔,随后自家大戏园子开始排练,书局也雕版印刷,在四月初的时候,戏曲与绣像词话一起面世。
这《智取青龙山》和《海杀》两出大戏一经上演,便立刻轰动东京城,几乎万人空巷,戏园外的房上树上,全都坐满了人,就算更远的地方都有人从高处往戏园里看。
而买书的也不少,这时许多朝上官员都知道了戏园子是赵柽所开,不好意思前往亲睹,就买了绣像话本来看,一看之下确实引人入胜,让人欲罢不能,但个个也都不傻,哪还看不出来,这智取青龙山其实说的就是江南征剿方腊之事,所谓青龙山不过是帮源洞的假称罢了,陈庆之不过是赵柽自比而已。
至于海杀,什么民间少年李二郎为报家仇,出海手刃仇人,也不过是赵柽于海外追杀方腊的一段事情改写,只是换了原委,重塑梗概。
虽然书引人,戏好看,却也招来不少议论之声,毕竟这种将自己隐射到戏里的事情,赵柽不是第一次干,之前的二大王奇袭庐州城,就弄了一遭,只不过当时没人知道那戏园子就是赵柽的,话本也是赵柽府内出来的。
但这两三年过去,或多或少有人知道了,如今看这两出戏,就不由议论起来。
赵楷这时在府内大发雷霆,两本书他都买了,甚至也都看完了,可却越想越不是滋味,此刻把这书丢去了地上,咆哮着:“他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陈庆之何等文韬武略,岂是他可比的,岂是他可比的……”
蔡京坐在逍遥椅上,听着边上蔡鞗给他读智取青龙山话本,两条雪白的眉毛不停乱颤,嘴里低声嘀咕着:“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
高俅在书房内,狠狠地将两册话本撕得粉碎,然后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赵柽自然不管别人怎么议论看待《智取青龙山》和《海杀》,他最近时日几乎每天都去戏园子观看这两出剧目,琢磨其中不够精彩的地方,进行打磨修改。
这天上午,他刚要出府往戏园子去,忽然白傲从碎玉楼过来送信,接过一看竟然是黄孤的密报。
自从将黄孤派往河北,虽然也偶尔有信送回,但大抵都是不疼不痒之事,什么已经进入田虎军中,什么威震河朔群雄,什么琼英对他崇拜至极,言听计从……
赵柽倒不太在乎田虎,虽然田虎占据地利,但是将来大战一起,他夹在中间势必难以自保,或者倒向一方,或者就此覆灭,总之成不了什么气候。
他让黄孤去河北的目的,就是想给他说个婆娘,不想他真像去金国时所改的那个假姓独孤一般,孤独终老一生。
不过打开信一看,赵柽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最后皱着眉头大骂道:“混账东西啊,不将琼英带回来成亲,居然在那边拜了堂,还让本王去你家中报信,你自己不会写信给黄老学士啊,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信上黄孤说,和琼英在田虎处已经拜堂完婚,自家还被封了个驸马都尉的官职,然后此事想要告诉家里又不敢,就让赵柽去找黄裳言说。
赵柽脸色黑了又黑,这事儿哪里那么好说,黄裳的脾气他又非不知道,当年黄觉之事就差点将这个大儿子打了个半死,如今小儿子又来这么一出,独自在贼寇之中成了亲,娶的还是田虎的干女儿,这还了得,一但回来不活劈了他才怪。
白傲看赵柽脸色不好,小声问道:“公子,是楼主有什么事吗?”
他自然知道信是黄孤来的,刚才又听赵柽骂什么成亲,心中好奇不由问道。
赵柽冷哼道:“你家楼主在外面娶了个媳妇。”
白傲愣道:“楼主以前常说心中没女人,出剑才能神,怎么还出尔反尔呢?”
赵柽闻言摸了摸下巴,瞅白傲道:“你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看你们哥三个都没成婚,不是被你家楼主拿这话给蒙骗了吧?”
“啊?”白傲急忙摇头:“没有没有,属下三个怎会信这种话,属下三个只是不想太早成亲而已,断然不会相信这种荒缪之言的。”
赵柽又看了他片刻,这才道:“不用回碎玉楼了,跟着我去戏园子那边。”
白傲称是,见赵柽转身向前走,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汗水,心中暗骂道,这杀千刀的楼主,亏我们如此信任你,却原来全是骗人的,让我们哥仨苦练剑法打光棍,自家却在外面偷摸成亲了,不行不行,此事必须要告诉大哥三弟得知,好早做商议,娶个婆娘进门,免得被人笑话。
赵柽上了马车,白傲和周处一起驾辕,直奔大戏园子。
到了那边后自然不能于外观看,于是上到侧面楼里,赵柽边喝茶边瞧向台上。
戏园子共有三家戏班,一直养着,因为给的薪俸很好,所以也没有哪家提出过要走。
而智取青龙山这出戏,出场人物比较多,比之前的奇袭庐州城要多上一半不止,至于白发记更是望尘莫及,所以三家班子一起出演,只看那戏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令人眼花缭乱,目接不暇。
待一折罢了,赵柽喝口茶,向着看戏的人群瞄去。
这戏台前方都是散场,因为戏园的名声打出来了,所以也不再免费,外面的散场一百枚铜钱可看一出戏,待过些时候热度下来,再降到八十、五十。
赵柽观看人群,心中琢磨着怎样和黄裳述说黄孤成亲之事,忽然两眼眯起,“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他看到一个黑色的高挑身影正在人群之中,虽然戴着帷帽,却一眼就认出正是去年大雪时在茶店里见到的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