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日,朝上风云变幻,最让人费解的是,宰相王黼忽然被罢免,贬去了岭南英州。
而道君皇帝再度起用之前亲令其辞官的蔡京,依然以太师身份称公相,总治尚书、中书、门下三省。
蔡京自此五度掌权,四次拜相,位极人臣,几番大起大落,堪称古往今来第一人。
可蔡京这时年岁实在太大,老眼昏花不能办事,但又不想如上次般被王黼尽揽大权,便将政事交给了他的四子蔡絛代其处理,以为他决断。
蔡絛,絛通绦,后世多以蔡绦称呼,这个人在蔡京子嗣中排名有争议,一说四子,一说最小子,宋史中即有颠倒。
其徙白州后,著有《铁围山丛谈》一书,内里自录年龄,曰大观末,年十四,那么代蔡京朝堂政事时应在二十九岁左右,依旧不好判断排行,大抵多以四子计。
蔡絛其实算有才华,并不像后世所说的草包,是蔡家八子中颇具文才的一个,而且这人在靖康元年流放的白州,未遭女真之祸,也是蔡京众子中活得最长的,近乎七十岁才寿终。
这人虽有文彩,可治国复杂,文采好未必就能治国好,更不代表了人品的好坏。
蔡京重新上位后,蔡絛于一旁辅助,凡须蔡京批复,都由蔡絛所做,并替蔡京上奏。
蔡絛每次随蔡京入朝,侍郎以下都拱手相迎,低声耳语,堂随数十人,怀抱案卷跟在后面,声势浩大。
自此权在手,蔡絛恣意为奸,窃弄威名,用其妻兄韩木吕为户部侍郎,且一起密谋,挑拨是非,陷害驱逐朝士,建宣和库式贡司,各地的金帛及库藏,都被搜刮来充实,名为天子私财,实际中饱己囊。
而王黼被贬,道君皇帝任命白时中为尚书左仆射、太宰,可白时中与少宰李邦彦两人,也只能奉文书行事,大权尽被蔡京蔡絛父子独揽。
赵柽虽然并不上朝,但对这些事情却全部清楚,不过无心搭理,毕竟这种朝事他不好掺和,此种事情上,道君皇帝乾纲独断,初登极时的从谏如流完全反过来,如今是只凭喜好,从不听人劝说。
转眼秋日渐深,这一天刘锜忽然归来,入宫许久才出皇城,随后去亲军司报到,看见赵柽吞吞吐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赵柽知是出海联络女真之事,他自心中有数,怕刘锜为难,便摇头让对方不用再讲。
道君皇帝海上之盟心思不死,而金国完颜吴乞买上位,正在平息内部权利纷争,二次攻辽显然再所难免,可也不会就在此时此刻发生,女真铁蹄的速度已是趋缓了下来。
只要西军足够休养生息,不比原本的灭方腊几月之后,军力未复,帮源峒染瘟刚好,就仓促北上,那也就不至于败的那么惨,被几千辽军破了十几万,一路追杀。
随后又过了些日子,冬初的时候,道君皇帝下令,让西军过来侍卫亲军司、殿前司的六名将领,刘光世,刘锜,折可存等人全部回返,每人给升了一级禄官,就是正官。
姚平仲这时也早就回来,押送金银财宝前往陇右的事情办妥,并且还捎了柳随云的一封密信。
本来运送东西去陇右是极难的,但一方面举名号为追捕贼酋方腊,路上自无人敢于盘问,一方面则是姚平仲乃将门姚家人,在西北六路,大抵都要卖些面子,所以一切都算顺利。
临走前晚,姚平仲易容悄悄绕到王府后门,进入府中。
冬日昼短,这时虽然不算太晚,但外面天色全黑,街上少人,王府内也是稀稀落落,都躲在屋里取暖。
中堂之处,四门紧闭,戒备森严,苏石和周处在门口守护,其他侍卫们不远不近地将堂子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上前。
堂内并未点太多灯烛,只有赵柽和姚平仲两人。
赵柽在喝茶,一杯茶喝了许久都不完,姚平仲则是牛饮,不知几盏,没了就自家去拿炭盆上的水壶添满。
没人知道两个都说了些什么,只是过了许久,就听姚平仲小声道:“王爷,这……不至于如此吧?”
赵柽道:“本王算错过吗?”
姚平仲嘿嘿道:“就是属下觉得,官家怎会做那般绝情之事?”
赵柽淡淡道:“这般背后议论君父,你是大逆不道了。”
姚平仲挠头道:“又没旁人听见,就算有听到的前去告发,我也不会承认。”
赵柽道:“你回去后要想办法通过家中力量调去熙河路,这个我不能帮忙,但我在朝里会给你加固权柄,就是童贯一直瞅你不顺,要多费些周章。”
姚平仲道:“那老匹夫就是怪我没给他送钱,这次若不是在王爷麾下,怕一点军功都无,全被老贼剥夺了去。”
赵柽思索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如今熙河路经略刘仲武在位已久,年岁也高,若是致仕的话,你从父姚古倒极可能调去做抚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