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仆和书僮将许多书籍装箱,又打理了散落遗忘的诗稿,陈旧的文房用具,宗泽站在院中默默无语。
家人们都提早回了老家,并不知他受贬,如今孤身一人,去哪里倒是无所谓了。
就在这时,忽然院门打开,竟是州上的官兵,进门倒也算客气,只是道:“老大人,还没有收拾好吗?”
宗泽知道贬旨下来后,是有时限要离开的,今天乃是最后一日,若再不走,林灵素就有了新借口,可以再次告他个抗旨不遵之罪。
宗泽刚要说话,那院门外忽然响起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哎哟,宗通判这磨磨蹭蹭的样子,似乎是不太愿意离开登州啊!”
随着话音落下,院门外走进几个人,都是道士,为首一个戴着羽冠,穿着鲜亮的道袍,一脸讥嘲晦暗。
宗泽看了这人,正是登州神霄宫的主持高延昭,因仗势非为,强占民地,夺民良产,被他狠狠惩治过一次。
只不过如今各地的神霄宫都有特权,便是地位亦仅次于官府,甚至等同,登州知州都无法直接定罪审理,要上报朝廷再说,他也是只能关押了这人一阵,治不了大罪放掉了。
宗泽默默不语,已是半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发丝在风中微微散动,神色间有些悲怆。
高延昭带着身后几名道士走到近前,看了眼地上摆放的木箱,随手打开一只,见里面都是书籍,不由冷笑道:“宗通判摆着这些给谁看呢?怕不是金银财货都已经运回老家了吧?”
宗泽闻言依旧不语,和这种人没什么可说的,甚至多看一眼,都觉得污秽。
高延昭见状对身后道士道:“都打开看看,里面夹没夹带甚么私货,宗通判此去镇江怎能一点金银都不带,如此到那边怎好上下打理,舒坦过日?”
两名道士上来就开始翻箱子,那旁边的小书僮立刻冲过来喊:“你们要干什么?”
一名道士伸手将他扒拉去一边:“滚滚滚,小东西,还以为你家老头是通判呢?滚一边去。”
这时,那州兵头目有些看不过去,道:“高主持,这样不太好吧?”
高延昭斜了他一眼,哼道:“伱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本真人如此说话,这可是林仙师吩咐检查的,就算是曲知州在这里也不敢不认!”
州兵头目脸色不好看,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退去了一边咬牙切齿。
道士翻箱,将一些书籍随意撒在地上,那小书僮立刻哭了起来,老仆拉过他,神情哀伤,低声对宗泽道:“大人……”
宗泽淡淡地道:“让他们翻就是了。”
可虽然如此说,但眼睛看向那地上的书籍,总是流露出心疼神色。
道人们翻来翻去,别说金银,就是值钱的物什都没有找出半点,便回去高延昭身边复命。
高延昭在地上扫了扫,又看向宗泽,嘴角动了动道:“只怕宗通判将好东西都藏去屋里了吧?给我去屋里再看看!”
宗泽闻言皱了皱眉,道:“老夫只是被贬黜,并非抄家,你等还要如何?”
高延昭嘿嘿笑道:“宗通判,这可不是本真人的意思,本真人不过登州神霄宫一名主持,就算胆子再大,又怎敢搜朝廷命官的家?这乃是林仙师的意思,宗通判若有什么不服的去和林仙说吧。”
宗泽闻言深吸口气:“天欲其亡,必令其狂,林灵素敢尔!”
“哈哈,这有甚么不敢的!”高延昭大笑道:“宗通判这句话我亦是会带给林仙师的,到时恐怕宗通判就不是在镇江了,说不得要去岭南走走,在那边安享晚年了!”
说完,高延昭指挥着两名道士就要进屋,小书僮又上来拦,那道士伸手抓着他衣襟,便丢去了一旁,摔得小书僮“啊呀”一声,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老仆急忙跑过去扶起:“雨墨,有没有摔坏哪里?”
宗泽怒道:“高延昭,你对一个小孩子动什么手?”
高延昭冷哼道:“动手又如何,还不快给我进屋去搜,看这老贼私藏了甚么财货!”
那两名道士如狼似虎,冲到门前,可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马蹄声,瞬间到了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