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听在贾环耳朵里,却像是有人拿着锣鼓家伙在他耳边敲似的,震得他想要捂住耳朵。他只能用力抓着桌边,扭着身子,坐立不安的听迎春说完,忙道:“好姐姐,不要再说了。”
迎春瞥了贾环一眼,问道:“怎么,你知道错了?”
贾环还是嘴硬,小声道:“我没错,我只是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
黛玉闻言冷哼一声道:“环儿,你还狡辩?只这一点,你便不如你姐姐。”
贾环缩了缩脖子,看向黛玉。只见黛玉清淡的容颜在灯光下散发着冷意,一双黑眸落在他身上,似是盛着许多不屑。
贾环心中没来由地慌了一瞬,仿佛这时候他若再说错话,黛玉就不会再搭理他了似的。他忙移开了视野,小声道:“林姐姐教训得是。二姐姐教训得也很是。我也有错。”
“嗯,这还差不多。”迎春拍了拍手,又道:“今天咱们在这里的,哪个不是苦命的?林妹妹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这几年在府里孤零零的,只是表面光鲜。
我就不用说了,之前大家都喊我二木头,大老爷和大太太,怕是都想不起有我这个人。
反倒是你们姐弟两个,倒是父母兄弟姐妹俱全的。你们正该互相帮衬着,怎么能够斗得跟乌眼鸡儿似的?依我说,有那个力气拌嘴,倒不如好好谋划谋划,以后要怎么办。”
探春静静听着迎春的话,眼神望着窗外的夜空,似是若有所思。
贾环看了探春一眼,小声道:“我怎么能跟二姐姐和林姐姐比?林姐姐是真正的侯门嫡女,就是咱们府里那起子坏心眼儿的小人想算计,谅他们也不敢。
二姐姐更不得了了,现在满府上下,谁不知道你得了咱们家老祖宗的真传,被老太太高看了好几眼,还有谁敢得罪你。三姐姐好歹也比我强些。”
迎春摇摇头道:“我看你今天闹的这一出儿,就蛮亮眼啊。老太太和二太太,最终还不是都依了你。”
贾环苦笑:“这算什么,不过是一场苦肉戏。”
探春这时候突然出声道:“能想到演这出苦肉戏,也是难为你了,倒真真是长进了。”
贾环一愣,似是没想到探春能如此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且还没有骂他,倒似乎是称赞了他似的。下一瞬,贾环的脸莫名的红了。
贾环本就长得白净,房间里的灯光又亮堂,在场的几个人都眼睁睁看着一抹红霞飞快地爬上了他的脸颊,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环儿也有害羞的时候啊。”黛玉笑声清脆、眉目如画,笑得靠在了迎春的身上。
迎春搂住黛玉,笑道:“平时见环儿都是一副黑眉乌嘴儿浑不吝的样子,今天收拾得倒是齐整,如今看去,这标致的样子不输宝玉。”
贾环听了更加难为情,蹭地一下站起来,就像学往常那样子,说一两句惫懒话,然后踢踢踏踏跑掉。但刚迈出一只脚,突然又想起今天是来跟迎春和黛玉说正经事儿的,不由得又硬生生地站住。如此踌躇一番,脸上就更红了。
探春原是绷紧着脸,不想让贾环见到她的笑模样儿的。但贾环这一番做作又实在是滑稽,她是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贾环见探春也笑了,更加发窘了,跺着脚委屈道:“刚刚你们还说要跟我好,可如今怎么着,还不是拿我比着宝玉,在这里笑话我。”
迎春和黛玉的笑声一滞,她们当然不会有这种心思。但黛玉很少见贾环这副样子,忍不住调皮道:“可你脸红的样子,确实跟宝玉很像啊。说起来,他是你亲哥,你们两个长得像是天经地义,这怎么就是笑话你?”
贾环的脸色涨得更红了,他想解释,却又不知怎么说,刚张张嘴,就听探春开口道:“二姐姐、林姐姐,你们就别再说环儿长得整齐了,恐碍了别人的眼,姨娘从小就不敢十分打扮他。”
贾环见探春帮他说话,一语道破他的苦衷,心底顿时升起一种莫名的滋味。原来,三姐姐是一直知道他和姨娘日子过得艰难的。但是,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帮着姨娘,反而处处跟姨娘作对呢?
似是猜到了贾环的想法,探春转过头向着贾环道:“环儿,你也不用在心里猜。我之前就是自私,以为奉承着太太,远离了你和姨娘,就能不受你们的连累。如今才知道,是我太蠢了。
在太太眼里,我跟你们就是一体的,怎么也撇不清的。我再好,也改变不了我是姨娘生的这个事实。”
说到这里,探春自嘲地一笑,心中酸楚化作热泪淌了下来,哽声道:“我如今总算看明白了,哪个正头儿太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