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适才的惊鸿一瞥,江皊惋惜道:“师妹应该以女儿身接近他的,生得好看,又一身好功夫,贵公子定觉得新奇,只要他爱上你,信任不就……”

话说到半,却见师妹不知想到什么,倏地揪紧手中衣衫。江皊头一回在她清冷的眸中窥见如此多的情绪。

慌乱、窘迫,及深深的懊恼。

程令雪触上后背伤疤。

耳畔传来一个锦衣少年温和的一声“十一姑娘”,但这一声温和的低唤很快被一个少女恼怒的一句“贱婢”取代了。

她平静地压下涟漪,将衣裳上的褶皱揉平,连同心里的褶皱。

“师姐别担心,我会掂量着办。”

如非必要,她不会再寄希望于靠别人的怜惜脱离苦海。贵公子们会信任他的护卫,但怎可能信任掌心玩物?

杏眼中覆上坚定。

一眨眼,程令雪又是那执剑而立,虽拘谨但孤决清冷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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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晴光大好。

亭松与公子在小楼上赏景。

姬月恒俯视着湖边值守的清冷少年,没头没尾道:“真是好奇,究竟会是谁,给我下这样一个蛊?

“我岂会轻易信任旁人?”

话散在风里。

程令雪也十分想不通。

下蛊人说她“体质特殊,被蛊选中”也太牵强。可她常年在外帮师父办事,难免得罪人,或许与这有关。

实在想不出是谁,便不想。

她还有别的事要发愁。

虽因她是公子恩人,几个护卫对她都很热情。然而贴身护卫二十两银的月俸整个江南也少有。僧多粥少,有些护卫见她一直不曾得到起用,便想从习武之人的看家本事入手将她拉下马。

这厢闲来无事,众护卫闹哄着说想看她和赤箭、白霜比试。

白霜不愿欺负新来人,婉拒了比试。赤箭则不以为然地邪气一笑:“武人间以武会友,切磋怎能叫做欺负呢?”

架不住众人起哄,太过谨慎也易露馅,程令雪应了下来。

长剑出鞘,锋芒毕露。

赤箭甫一出剑,便势如破竹,可惜都被程令雪轻巧地避开。

凌厉的几招皆若打在棉花上。

高楼之上,姬月恒只看了两眼就无趣地垂眸:“可看出来路?”

亭松道:“竹雪身法轻灵,但有所顾忌,只守不攻,暂且看不出。”

有所顾忌。

这顾忌可以有很多种可能。

姬月恒本兴致阙阙,闻言慢悠悠抬眼,手中玉箫轻旋。

下方湖边。

赤箭始终不能尽兴,剑尖朝她心口击去,欲逼她使出全力。

墨色外衣上多了细长的口子。

程令雪面色微变。

她捂住前襟的破口,挽了个利落的剑花,手腕用力一振,脚下亦是狠踹,赤箭连人带剑“扑通”一声落了水。

比试止于赤箭落水。

众人纷纷散去。

高楼上,姬月恒长指一收力。

转得正欢的玉箫静止。

透过这个小动作,亭松知道公子此刻心情愉悦,附和道:“赤箭也太冒进,兔子急了还咬人!竹雪又太内敛,和我说话都隔了三尺,他还割破人家衣裳!”

姬月恒唇角微扬。

“真是太过内敛的缘故么?”

亭松眉心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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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失态让程令雪心神不宁,但只有一瞬,旁人应该不会起疑。

她捂着心口,要回去换身衣裳,却被一个叫子苓的侍婢拦住:“亭松大哥要外出办事,说让你替他值守。”

虽很是意外,但程令雪忙应了下来:“好,我先回房换一身衣裳。”

子苓却拉住了她,笑道:“不必跑一趟,耳房里常备着干净的衣裳,竹雪你跟我来,我给你找找!”

入了耳房,子苓翻出套干净的白衣,并殷勤上前要帮忙。

程令雪仓促后退一步。

“不必——”

话未能说完,子苓的手已先一步扒了那件破了口的外袍!